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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小声说,“如果是我害你这样……山下的郎中会不会有用?我现在怎么抱不动你了呀。”
话音未落,狐狸居然睁开了眼。
不过看的是草药。它偏过头,轻轻嗅了嗅。
小鱼见它迟迟没有张嘴的意思,就用手指捻了些药汁,放在嘴里含了含,又瞪着它道:“这不是毒药。”
狐狸却在这时站了起来,那条大尾巴也跟着抖擞。目光终于落给小鱼了,在他目瞪口呆的脸上扫过,接着狐狸便跃下桌板,用一种落地不着寸土的轻盈,兀自走出了柴房。
炉火快熄灭了,只剩些焦炭火星,却没有新柴添入。一人一狐不动,在床边对峙。
“我以为,我以为刚才你要走了!”
狐狸蹲坐在床沿,歪头望着小鱼的眼睛,双目乌黑发亮,模样十分无辜。
“……你又回到我屋里,跳上我的床,是还想睡觉吗?”
狐狸点了点头。
“那你会不会把我床给压塌了。”小鱼的口吻已经有所缓和。
狐狸尾巴摇了两下,转身在床上走了一遭,连点“吱呀”声都没踩出来,这让小鱼怀疑自己肩上的勒痕都是幻觉。
他又问道:“你可以睡觉,但是不能霸占我的枕头,你同意吗?”
狐狸走到床侧,是前两夜被抱着的时候它躺的位置,接着便趴下去,原先立着的两只耳朵也收起来,看起来乖极了。
“……”小鱼闭了下眼睛,差点把重要的事忘在脑后,“最后一个要求,把药喝了,我就让你睡觉。”
那只陶碗又被推到狐狸面前。
狐狸却起身,衔了碗中的勺子往小鱼膝前放。这是要我喂你咯?小鱼想,也对,埋头吃多不文雅,还会给你的毛蹭上药泥。他拎起木勺,把那苦药一点一点喂给狐狸,临了又往那口尖牙里塞了块冰糖,这才宽衣解带,靠回自己的宝贝枕头。
那夜小鱼睡得很浅,大概是炉火灭了,这屋里很冷,狐狸倒是暖了,反过来焐他。但他拼命把自己缩小往温暖处凑的扭曲睡姿总归不舒服,半夜惊醒想去弄点柴火,睁眼却没看到往常的那扇窗。
确切地说,他是眼前一片漆黑。
他被挤到小床内侧去了,靠墙的地方,看不见东西是因为视线被挡住,焐他的温度还在,却不在怀中。
小鱼闻到一股清香,类似行走在松风之中,也听到声响——怦,怦,不急不缓,就从他面前这副黑影中传出。
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小鱼“腾”地一下坐起来。青衫,银发,流了薄薄一层月光,铺开在他床上,甚至有些垂下床沿。可他也只能看清这么多——从床尾溜下去,匆匆跑出房门,乱七八糟地系紧衣带,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有看清。
他只知道下意识往菜地跑,半路回头,窗子就在那里,他只需走回去,探着脑袋,看一看。
但他就是迈不动步子。
他只能钉在他的梧桐树下,手指莫名其妙地搭在颊侧。夜露清凉,然而等他喘匀了气,脸颊依然滚烫。方才的胸膛也是滚烫的。怀里的狐狸消失了,枕边多了个人,换成自己躺在那人怀里——纵使是小鱼并不灵光的脑袋也能猜出个因果。
好吧……好吧!那狐狸果然是只妖怪。
跟自己一样的妖怪。
所以这几日自己说的那一大堆傻话它也都听得明白咯?什么宠物,什么龙鳞……它本就听得明白!都知道点头衔勺跟自己讨价还价。那又是为什么不回答先前的问题,想不想吃肉,又有没有生病,他问这些可是很着急的呀!又是为什么,在今夜,狐狸才变成一个人的模样。
一声不吭的,也不提醒他一下,还要抱着他睡觉……是学了前些夜里他的所作所为吗?
其实也没有抱。狐狸的手臂并未搭在他身上,只是面对着他。不然他也不可能那么轻松就从床上溜走。
小鱼的五指从脸上滑落,深吸口气,他跃上梧桐。
靠在树杈上往窗户看,还是看不清那屋里的情状。气呼呼地发了会儿呆,他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于是翻身落回地面,挖了点没被暴雨糟蹋的山芋冬葵丢进柴房。再出来时米粥已经煨上,几种蔬菜也切好,等粥熟了腾出火来就能炒。
小鱼仍然不想回房,默默拿起锄头,继续刨起他的菜地。尽管三更半夜这举动着实诡异,不像是收拾泥巴,倒像是埋坟。他想起以往自己每每化鱼,再变回人形时总是饥饿万分。这狐狸少说也有三天没有变人,此时必然也是饥肠辘辘。他种的这点东西固然做不出山下那些花里胡哨的吃食,但填饱肚子还是有保证的。
好吧这也是借口……他就是暂时不敢回去!他要等那些粗茶淡饭做好。如果端着碗碟再往那屋子走,仿佛就能多点勇气推门。狐狸醒了他也不怕,他可以邀请狐狸在桌边坐下,做个自我介绍,再解释一下自己夺门而逃的唐突。
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得给自己找点事做,这是小鱼百年来最有体会的一个道理。夜空晴朗而山色静谧,十多步之外柴房传出煮粥的咕嘟声,让人感到安定,小鱼出了些汗,脸还是热的,心中却逐渐放松了下来。
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一切会被一声惊雷打断。
小鱼发誓他没有再摸自己的“龙鳞”,也没看到任何下雨的迹象,他放下锄头,正准备回柴房炒菜,眼睁睁瞧见一道闪电从晴空落下,直劈他的小屋。
不过瞬息而已,小鱼还没反应过来,雷声就紧随落下。这下清醒了,小鱼知道自己的狐狸和房子全被一道来历不明的雷给劈了,气得他拔腿就往回跑,顾不得踩坏菜地。结果跑了两步就见柴门被推开,摇摇欲坠的焦黑小屋亮出道缝,出来一道白色的身影。
是狐狸走了出来。
并非纯白,他的衣裳是青色的,形制与山下贵人家的公子无异,却又仿佛有些不同,让小鱼想到自己捡回家里的画中山水。可狐狸就是一打眼给了小鱼白色的印象。怎么会有人被雷劈了还这么干净呢?小鱼只能想出“干净”一词。这只狐狸,就这么远离那摊焦黑,抖一抖衣衫,那些冒着火星,散着臭味的零碎就像雨夜的泥污一样尽数落到地上,而狐狸自己洁净如初,过于白皙的皮肤在几缕月光下近乎冰蓝,衬上凛凛一双眉目,更是平添三分鬼气。
不对,不能叫鬼气。游历时见过不少鬼魂,而这位身上丝毫不见那种阴森陈腐。
只能说是:并非人间凡物。
灰屑无法沾染他分毫。
“你……你没事吧?”小鱼终于开了口,在狐狸距他还有五步远时。两手背后,脚跟不小心踩到锄头上,已经把它深深踩入土地,让他得以稳住自己的重心。
狐狸不语,只是向他走近了些。
面容也能看得更清了。为什么方才远看眼睛如此明亮,因为眼中确实含了块冰呀。那他还在散发白光吗?小鱼已然辨不出来。
他只会往前两步,傻傻问道:“刚才,你,是被雷劈了吗?”
狐狸依旧慢条斯理,低头吐一口鲜血,这才走到小鱼跟前,从发间摘下几根焦枯枝条,“不好意思,”他轻声说道,声音清清朗朗,听来倒是气定神闲,“我弄坏了你的房子。”
说罢又抬眼看着小鱼,唇上还挂着血痕,而眉间寒冰不知何时化开,此刻竟有笑意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