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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可能是因为我筋脉尽断,全身活血乱冲,一有出口便难以停止。”
这一耸,鲜血被挑出更多,他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太子蹙起眉头:“以你接玉时的敏捷,这一剑可以躲开。为什么不躲?”
涂山涉说:“我闯宫找太子询问玉冠之事,就是做好了死于此剑的准备。若是太子把我丢下去,要那些侍卫杀我,我才会有怨言。”
剑尖最终被太子放下。
他入神地看着涂山涉渐失血色的脸,把它小心退出,利落入鞘。“当啷”一声余音犹在,忽有两个侍卫跟了一丛婢女匆匆闯入外廊,刚跨入门槛便跪倒在地:“殿下,大事不好!”
“起火了,又是大火,又在王上的寝宫!”
涂山涉拒绝婢女的包扎,循着浓烟赶到失火寝宫时,雨下得正大,明火倒已经看不见多少,几盏宫灯被打得飘摇,殿前晦暗一片。那匹纯白战马兀自侯在林苑外,也没栓绳。一路之隔的殿门外停着一架六匹马拉的华车,凭一双妖眼,涂山涉能看清车上漆纹所绘的三足金乌,也能看见侧窗竹帘被人挑起,里面是一只枯瘦的手,而太子辛立于窗前,微微颔首,正冒雨说着什么。
他还穿着方才的纱袍棉衬,尽管有侍从举着帛伞,还是不免被风雨吹打。
半晌,竹帘垂落,华车徐徐而走,太子目送它行至石道尽头,之后便亲自进殿查看。涂山涉被人拦在殿外,碍于有婢女跟着,也无法上檐看那殿内情况,不过雨中焦味确实迅速淡去,不出多久太子又被簇拥着走出殿门,跟为首的简单嘱咐了几句,就把所有随行的都撇在原地。朝这边走时脸色依然不佳,全身都挂起那日他在马上时的冷傲。
“这场雨下得真是时候。”涂山涉道。
他就站在太子找马的必经之路上,这一开口,那人蓦地抬眼,揉一揉眼皮才把他看清。
看清了就是狠瞪。
婢女立刻慌了神:“殿下,这位贵客不让奴婢碰,硬要跟来,奴婢只好——”
惊雷闪电之下,涂山涉一脸无辜:“只怕殿下独闯火场。”
“……”太子一言不发地翻上马背。
“要自己走回去,还是本王提你上来?”冷冰冰问。
涂山涉一扶马背,跨坐到了太子背后。
按照人间规矩,这恐怕不合礼法——不过这位太子辛似乎从十三岁起就不怎么讲究礼法,他在豪雨中策马扬鞭,带涂山涉穿越宫苑高阁。这也是涂山涉第一次离他如此之近,第一次,离那颗心脏如此之近。
涂山涉看不到它是金石还是冰雪,只能看见玉冠下散乱的湿发,将雨水也染成墨汁一般,扑在自己眼前。
两罐药膏和一沓纱布还摆在桌上,桌子被挪到了一边,雨从屋顶破洞漏了一地,被婢女紧急铺了十几只陶罐铜盆,用来接水。而太子只是进殿拿走药纱与竹简,招呼涂山涉跟上,随后就顺着长廊绕到庭院另一侧的后殿之内。
殿内有棋琴,有床榻,相同的是处处可见的灯烛,把这偌大房间映得通明。
看样子,方才是书房,这才是卧室。
没有侍从守在里面,两人进了屋子,方才随行的婢女也就自觉合上殿门,看影子,她很快就走远,并未守在门外。
之前在书房也是一样,侍从们全都乖乖远离,只有听见动静才会一窝蜂冲上前来。
“我不喜欢人围着我。”太子示意涂山涉随意坐。
涂山涉干脆坐上他旁侧那只蒲团。
“快死了吗?”太子拎起药罐盖子。
“好像还没有。”涂山涉自觉褪下半边襟袖,露出伤口。
利刃留伤很细,却也深,血液被雨水一冲,愣是把半边胸腹都蹭得殷红,涂山涉却感觉不到疼痛——若不是演戏需要,他可以一滴血都不流,完全不用把自己弄得如此难看。而太子对此似乎也是司空见惯,简单检查伤口过后,他就动手处理起来。先是一种药水,捏着纱片擦拭,大概是要擦净雨水等秽物,再是一种药泥,一挖便是一大木勺,被他涂抹在伤处表面。
“雨要停了。”涂山涉侧耳听着雨声。
“别动,”太子低声问,“雨停之后,你准备做什么?”
“若是太子不要我这条命,我天亮就拿玉冠去集市换些蚁鼻钱,求个温饱。”
“仅此而已?”
“兜里有钱自由来去,何其惬意。”
太子却道:“在这里养好你的伤,修好我的瓦顶,你大可以去行走天地,”说着,他一手狠狠按在涂山涉肩上,一手却仍是那么轻柔地用药泥敷盖伤口,“在此之前你若是想走,本王不准。”
涂山涉有些惊讶:“殿下不准,我却非走不可,又会如何?”
闻言太子就撩起眼皮,盯住涂山涉正在滴水的额发:“那只能打断你的腿,在你脸上刺个家纹,好让天下人一见你便心知,这是我芈熊氏的罪奴。”
“那岂不是以后娶妻都难,”涂山涉装作害怕,“我自然是不敢。”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刚刚装得似乎有些潦草。
谁知道太子却是信以为真的模样,沉吟后道:“宫中女子无数,只要不是父王看上的,你都可以挑选。”
涂山涉坐直了些,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女子,只是因为他又听到了……隔着一臂的距离,那声音又一次冲入耳中。
怦,怦,太子的心又在那样跳了。
是因为还在想着杀我?因为想到我黥面断足,死在你的剑下?涂山涉真想问问。
该说的却是:“乡野村夫,怎配得上章华美人。”
太子莞尔,缠好纱布,又用棉巾蘸着清水帮他擦起斑驳血污:“无需妄自菲薄。倒是‘青鬼’一名配不上美人皮相,我平时叫也拗口,要不要本王重新赐你姓名?”
涂山涉想了想,确认“美人”一词是在说自己。
“求之不得。”他被那药草敷得发痒,抬手按了一把胸前白纱,不经意触到那只正搭在自己胸口擦拭的手。
太子指尖蜷了蜷,撂下棉巾,把外袍搭回涂山涉肩上,两手放回自己膝头:“你我初见于囚路,我替你解链,算是初识。”
涂山涉整理好襟领,差点发笑——活了一百多年,一个年方二十的孩子正儿八经要给自己赐个好听名字,这般奇遇恐怕没几只妖有。
“而锁链缠绕众人,唯独在你腕上恍若铜钏,”太子深深看着他,郑重依然。“由此,我叫你‘解钏’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