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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一会,我来。她走进卫生间,先把马桶淋湿,再涂抹上洗衣粉,最后拿起刷子呼啦啦刷起来,她动作娴熟,用力得当,眨眼间,灰头灰脸的马桶洁白如初。
倚在门边,郑四凤观赏着任苇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这哪里是在做卫生,分明是在享受工作。
任苇笑着问,姐,怀了几个月?郑四凤一脸甜蜜:“有三个月了,前几天,我和他领了证,有了证,我的心安定了。”
“以后举办婚宴,姐你要通知我一声啊。”
“好的。任苇,还告诉你一件事,下学期我要调到文印室去。”郑四凤接着说,“文印室有个女孩结婚了,要随男朋友去深圳上班,我去顶替她。可是,电脑方面的有些知识,我还不大熟悉,你有空时教教我。”
“好的,文印室主要是复制啊保存啊剪切啊排版啊等等这些程序,以后你我都有空时,我教教你,不难的。”任苇爽快地答应。
“过几天,我和他回湖北老家过春节,他开车去。”郑四凤口中的他,就是那个出租车司机,一个憨厚老实的中年人,他很心疼她,“自从怀了宝宝,我放下对他们的成见,明白了一个人最大的勇敢和善良,不是与父母为敌,而是与他们的一切和解。十年,父母也老了,我想回家看看他们,给我爷爷奶奶烧点纸钱。听说,我们家乡最近下雪了。”
是的,最近湖北洪湖天寒地冻,雪花飘飘,一片苍茫。任苇天天在手机上关注着家乡的天气变化。
雪花大团大团地落下,如千树万树梨花开放。梧桐树的叶子落尽,无遮无拦,刁奶奶在树下冻得实在受不了,便跑到德清叔家,德清家很热闹,除了卖点日常用品,还有两桌麻将,临近春节,闲散人员更多,打麻将的人每天收两元茶水费,大家都乐意。
刁奶奶的腰越来越挺不直了,远远望去,就像一只把头缩在脖子里的驼鸟。县城工作的儿子向刁奶奶和泥鳅二爷下了最后通牒,再也不准种地,养点泥鳅尚可,他每月供二老一定的生活费。
儿子的话就是圣旨,对于丧失了劳动能力的刁奶奶来说,儿子的决定是神圣的,是不可更改的,她没有话语权,对儿子的决定和安排只能逆来顺受地全盘接受。老头子养泥鳅不用她插手,她依然没有忘记生活中最重要的一环,每天口袋里揣着钥匙,去天堂的小屋转上两圈。
两年多了,一个人毛也没等到,但她依然不气馁,最后,她想了一个好办法,托德清叔在一个纸板上写了几个字“钥匙在刁奶奶手里”,字很丑,像几个烂在地里的土豆。黄色的纸板用一根细麻线系在天堂门前的窗棂上,不伦不类,曾有几个外地的游湖人远远路过,以为上面写着寻人启事或征婚广告。
这样,刁奶奶就不用整天呆立在梧桐树下,可以歇歇脚了。她晚上睡眠不好,泥鳅二爷的鼾声越发吵人,她嫌弃老头子嫌弃了一辈子,现在依然心里不接受。可是,一坐在德清叔的小店里,听到麻将碰碰碰的声音,就昏昏欲睡。
刚开始,那些中年妇女还和刁奶奶虚与委蛇地打声招呼,后来,对她不闻不问了,那些小她二三十岁的媳妇们,边打麻将边谈论化肥涨价了,柴油涨价了,农药涨价了,鱼价越来越低了,钱越来越不经用了。偶尔,这些媳妇们说些粗鲁的野话,刁奶奶对这些都没兴趣,反正老子腰包里有钱,反正老子又不种地不养鱼了,她佝偻着身子,缩在椅子上眯着。
突然间,有人开始指桑骂槐,是腊英婶输了。看到刁奶奶坐在身后一动也不动,她骂的就更露骨:背后坐个人,输得脑壳疼。背后人睡觉,把把都放炮。背后坐头猪,盘盘都要输。刁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老糊涂,朦胧中听到这个小婆娘的骂声,心里十分不爽,便睁开眼,站起身,悄悄离去。
雪,慢慢变小了,老人家摸了摸天堂大门上的锁,还好,是牢固的,掸了掸纸板上的雪花,向公路远方远远地望着。腊月二十九了,怎么还没有人影呢?刁奶奶掐指一算,老妯娌已出去两年多,今年应该回家了吧。她慢慢踱回家,喝了一口水,抱着一大堆东西,向屋后的小树林走去。
大年三十的上午,杨驰才赶回老家。他抱着厚厚一叠纸钱来到姐夫的坟头,原以为姐夫的坟头已经破败颓废,可令他吃惊的是,不知是谁给姐夫新垒了坟头,姐夫周围的几个坟头都一样,个个坟头圆润饱满,像一个个制作规范的馒头。不远处,小树林已吐出阵阵绿意。
昨天纷扬的雪,早已不在。死亡就像上帝撒向人间的雪花,它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它能劫走亲人的身影,但它奈何不了这蓬勃的绿色,有绿色在,活着的人们的目光仍然有可注视的地方,人们的灵魂依然有可依托的地方。
杂草已被剜尽,坟头间堆满了新烧纸钱的灰烬,杨驰伸过手,感觉尚有余温,这是谁在做这件事呢?他想了很久,没有想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