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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那可不得了了,刑头儿你过完年便要提职远调,到时候喝不到苦水酿不得泪流满面。”
刑头斜靠在柱子上透过木板的缝隙望着满天流云感叹道:
“什么提职远调,离开了涵渊城升也是降,倒是你,你的表现咱们几人都看在眼里,等我走了你十有八九就是下一任都头,三子年纪最小,老马办事不着调,都这么多年兄弟了你多帮忙兜着点。”
说罢伸手揽住陆寻得肩膀,陆寻感觉有点别扭,他不太喜欢这种亲密的举动,想到刑头儿快要调走了只能表以理解。
“刑头儿放心......。”
陆寻话刚说一半,猛然间发觉刑头所按肩膀处庞大的灵元以迅雷之势瞬间封禁了自己周身所有灵脉,接着一股酥麻感蔓延全身,陆寻一手拎着酒壶一手端着酒碗呆立在原地,他转动眼球惊疑不定的望着刑头似在问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出手。
“走吧,先回去复命,这些事儿咱们回头寻个清闲日子慢慢聊。”
刑头说罢将手中酒碗放到右手边桌角带头走出酒馆,陆寻感觉自己此时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身不由己,放下酒壶遁着刑头的脚步出了酒馆。
刑头不管出手时机还是手段都选择的十分微妙,以至于整个酒馆没有人发现刚才的异常,四人出了酒馆沿着长街一直走到小镇东门才御使飞舟离去。
飞舟行出五百里后停在一座幽暗山谷,山谷内乱石嶙峋草木不生,冷风扫过地面吹起几缕细沙露出下面干枯的白骨,稀薄的白雾夹杂着刺鼻的瘴气给山谷蒙上了一层凄凉与凶险。
“好一处埋骨地,记得上一次来这儿处决的舍身殿贼子就埋在那,没想到这次再来却要亲手埋葬一起出生入死十多年的兄弟。”
刑头指着不远处一个凸起的小土丘,声音中满是感慨与沧桑。
陆寻定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薄雾深处,下了飞舟他便能说话了,只是又能说些什么,狡辩?求饶?早在这次外出执行任务时他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苦水井酒馆被刑头制住时就已知道身份败露,神护府是什么地方,既然敢直接动手那就表明早已确定自己的身份。
陆寻当然不想死,但此时此刻的心情随着刑头的话掺杂了谷中的萧瑟变得低沉悲凉,回想自己的一身,似乎只有在神护府卧底的这些年最为坦荡风光,但这风光背后的阴郁、悲戚、如履薄冰又能说与谁人听。
如果当年自己能多忍一忍,那个飞扬跋扈的县衙小吏就不会死,小吏不死自己就不用逃亡,自己不逃亡就不会遇到舍身殿的人,仔细想来自己的结局已算不错,送行酒喝了,送行人就在身旁,不用担心抛尸荒野,他相信自己死后刑头应该会给自己立一块简陋的墓碑,墓碑上该写什么好?一失足成千古恨;杀手就该木得感情;娟姐儿,你还欠我一夜温柔;苦水酿其实真不好喝;涵渊城城墙真他娘的丑……
刑头看着屹立在风中的有些无神的陆寻眼中神色复杂,他觉的老天不公,为何送给自己一个兄弟最后又要自己亲手送走。
苦水酿苦不苦?再苦也没有此时的心情苦。
“你可曾后悔?”
刑头声音略带嘶哑的问道。
陆寻琢磨自己的墓志铭太入神,以至于没有注意刑头的问话。
“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心愿?娟姐儿以前说想看一眼真正的草原,本来打算这次交完差就带她去青萍草原的,如今看来是去不了了,我房间靠床的柜子里有些金钱,帮我带给娟姐儿吧,还有,告诉娟姐儿不用再往衣服里面垫东西,她身材其实挺好......”
三一和老马不愿再听下去,紧咬着嘴唇将脸别过去,刑头拳头攥的关节嘎嘣的响,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到:
“还有吗?”
有,当然有,可人都要死了说那么多又有何用,自己去完成的叫心愿,别人替自己完成的叫夙愿,去他姥姥的夙愿,陆寻望着这幽闭的山谷突然感觉很烦躁。
“没了,就…”
话说一半只听一声闷哼,接着是头骨碎裂的响动,一枚金色小印收敛了刺目的金光从陆寻额头飞起回到刑头手中,陆寻瞪大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天空,耳朵鼻孔嘴角眼睛不停的留着鲜血,身体上从额头开始出现密密麻麻裂缝,裂缝中白光隐现中似乎藏着一只幽灵,几个呼吸后白光暗去,陆寻仰天缓缓倒下,那布满血丝的瞳孔中倒映出的不是蓝的天白的云,而是迷雾隐绰的半边黑色山崖。
两个时辰后飞舟刺破迷雾离去,山谷中多了一座孤坟,坟前石碑上刻着一行字:
“来世再饮苦水酿。”
一个幽灵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坟前,来人看了一眼碑文冷笑道:
“龙番印下神魂俱灭,狗屁的来世。”
说完身影一阵扭曲然后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山谷深处走出三个身影,正是两个时辰前本已离去的刑头三人,刑头望着那座新立的孤坟淡淡的说到:
“看清楚刚才的人了吗?”
唇红齿白年纪最小的三子眼睛通红的说道:
“是苦水井的不苦。”
刑头最后看了陆寻得坟墓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去。
“走吧,上面还等着复命呢。”
夕阳西下,山谷中迷雾越来越粘稠,很快连那孤坟也看不到了。
三天后,苦水井负责招待的小二不苦换了一个人,据说之前那位小二身份可疑被神护府带走调查了,人走人留,苦水井酒馆生意依旧。
五天后,河州道所有郡县城池酉时时分同时封城,第二天城门打开,一艘接一艘的飞舟破空而去,城中百姓指指点点不知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