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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他一切妥当,虽然侯爷卧病,也不耽误他明日行程。”我略微思忖,低声补充道,“别太张扬,免得惊扰了旁人。”
守门的府兵接过紫铜令牌转身而去。我忐忑不安的守在院门口,不到一刻便见另一个禁卫军装扮的兵士从那甬道转角跑过来,见了我只略揖了一揖,便近身凑到了我的耳畔。
“姑娘的话将军收到了,不必明日,今晚就请姑娘收拾妥当,将军会在府中花园桃林与您碰头。”那禁卫军声气极低,“给您传话的府兵还算机灵,将军已留他在大营当差了,稍后便会有人轮替为您守院,姑娘安心便是。”
有些犯糊涂——出府不去府门,为何要去桃林碰头?
虽然惊疑,却也没有多问。温召这般老成谨慎,连来往传话的府兵都处理得不留痕迹,固然不会安排失当。我回到房中,学着浊月素日的样子拨弄了两下炭盆里烧得灰白的残炭,掀帘回到暖阁,反反复复看了看柜中华衣美服,并妆奁屉子里琳琅满目的钗环首饰,竟不知该带走哪一件。
我素喜青兰碧色,侯爷知道后便存了心思,送到我院里的首饰衣物便大多投其所好,橄榄孔雀堇青玺,石榴翡翠常磐玉…一眼望去碧青一片,当真神清气爽。
我有些怅然,倒不是因为不舍这些华物,只是念及它们都是侯爷所赏,无一不费尽心思。此番离去,侯爷断不肯轻易放人,加之事涉温召,故而只能不辞而别。
侯爷如今病着,醒来却要承受自己如亲女般真心疼惜的忘年知己漠然离开的痛苦。
想到此节,不觉愈发心酸惭愧,将将落泪之时,只听外间开门声响,却是浊月从库房回来了。我少不得吸了吸鼻子,强做一副欢喜神色迎出去,看着她支使下人将制作风筝的一应材料放在案上,再往将将熄灭的炭盆里添柴加炭。如此忙活了一番,直到房间温度再度缓缓暖起方才空闲下来。
“果然姑娘寻友心切,东西才拿回来便迫不及待要动手了。”浊月接过我手中的铁线,站在一旁继续理着道,“也是,侯爷虽然年迈,但是身体一直健朗,极少患病。如今难得染了回风寒,朝政都不能打理了。如此卧床安养,姑娘倒也得了空闲。这风筝若不趁这两天赶紧做好,来日侯爷大好又日日来咱们小院,只怕就再没机会飞上天去了!”
“碎嘴,好不讨厌!当真是咱们的老话,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便不怕闪了舌头?”我作势去拧浊月的嘴,笑着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来日许了婆家,谅你洞房花烛之夜还敢和你夫君这么伶牙俐齿的?”
“姑娘多嫌了我便罢,何苦又说这些浑话来排揎我!”浊月到底小女孩家心思单纯,听了这话脸上便漾起圈圈红晕,嘟着嘴巴只盯着手中越理越乱的线。“奴婢自问无福,没有出阁嫁人的好命,安心伺候姑娘直到终老便罢了。倒是您,素日谈吐也不自矜,没得叫下人闲话,失了高贵的身份。”
“哦?”我看浊月羞赧,只好收了促狭神色道,“你倒是说说,我说过什么叫他们听了去,还在府中生了闲话?”
“别的倒没什么…”浊月有些为难,脸上红晕久久不褪,“只是侯爷素日待您亲厚,自然不免有不明事理的小人在背地里乱嚼舌头……”
“有这等事?浊月,你说清楚一些,”听得涉及侯爷名声,我一时不免有些沉不住气,“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说的很难听吗?”
“难听倒不至于,只是毕竟侯爷数十年不娶,您又是年华正好的姑娘……”浊月字斟句酌,生怕我听了刺心,“外面的人心思脏,便编撰出一些供人取乐的风流韵事。不过说到底,也只有那些末等书生,才有这样的低俗趣味,那些真正有风骨的文豪骚客是不屑传谣的——”
“什么风流韵事,唐唐大衷蠡侯,身份何等尊贵,也是他们可以随意编排的吗!”我的心陡然传来一股恶寒,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比表面上看到的更加复杂,“浊月,你可曾留心,那些素日在侯府乱嚼舌根的人可与府外的人有什么往来吗?”
“姑娘别多心,事涉您与侯爷清誉,温将军已经在侯府内外清查了。”浊月看出了我的心思,连忙安抚道,“侯爷历经三朝,单凭这种流言是绝对不会对他老人家在朝中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有分毫撼动的。据前头的消息说,您的事情并未在朝中掀起过多的风浪,无外乎市井少清净,坊间多是非罢了。”
“坊间…就算是坊间,到底也是对侯爷的清誉有损啊……”我无力的叹了口气,转而想到自己即将离开,事情总算不至不可收拾,心中才多少有了些许慰藉。“罢了,也怨不得旁人,到底事情因我而起,非得在我这了结了,才算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