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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车慢慢开着,马儿似乎也察觉到天气有些反常,似乎随时会变天,也撒开了腿。进宝早就倦得睡着了,只有丁樘和胡继先,在颠簸的马车上摇摇晃晃,来回交谈。
“胡先生,你说,我们真的算是正义么?”
“东家何出此言?”
“我忽然觉得,我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自相矛盾。我想要让祸害桑梓的贪官污吏滚蛋,要那些放印子钱的黑心人家遭殃。如今却不得不参与进去,甚至明明知道他们要毁堤,却半个字都不能说。只能靠着不知道能不能奏效的阴谋诡计,来达成目的。”
“东家原来在想这个,东家忘了么,你参与进去是为了将他们绳之以法,为苏秦之计罢了。”
“我知道,但我却又觉得……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什么时候,正义能光明正大地显露出来?什么时候做好事不需要动用腌臜手段?”
“为了正义,什么手段都不是腌臜的;为了腌臜,什么手段都不是正义的,哪怕客观做了好事,也照样是恶人。这就是圣人存心的道理。”
“心?呵呵,胡先生什么时候也学了心学这一套?若要让老师听见了,怕又是一段长篇大论。”
“哈哈,此事我倒也是和那位胡先生探讨过。不过我又非是学生,不需在乎那些朱子学说,只觉得什么有理就信什么罢了。”
“胡先生真是个妙人啊哈哈。”
见丁樘似乎心情好了一些,胡继先也就放心了。而这个时候,已经能从窗外隐隐看见皖水了。远远看去,一条宽阔的白色长带宛如贴在大坝框成的黑线里,这么看上去,就像和堤坝的最高层齐平一样。
丁樘看着这个样子,原本开心了一些的心绪又低沉了下来,他道:“我们能做一些什么准备么?”
“粮食?此事倒还好办,无非破些财,到长江他处买些就是,或可找官仓。”
“不是,放粮又有何用?无非邀买人心罢了,我实在见不得好好的人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尤其不希望我明明知道的情况下,还有这样的事情。”
“这……”胡继先也犯了难。
若是通告下去,让大家早做准备,则必然交恶瞿伦,也让陈家有了反应的余地,反而先手将瞿伦拿下,之后他家在县里就真是一手遮天了。
大计为重,大计为重……
可是为了大计,难不成真要放任瞿伦毁堤?那种情况下,就算陈家倒了,这几十万难民的烂摊子又要交给谁处理?
难、难、难!
难得是内心煎熬,难得是如何扳倒瞿伦、制服了陈家,还要保全县里天地粮食。难的是如何断绝了印子钱猛兽,还要让桑梓受到实惠。
丁樘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他有济世安邦的志气,但是说到底太嫩了。就连选择插手这件事,他都是脑袋一热,甚至没有完全考虑清楚事情的诸多走向。
“要不,去问问春二爷?”胡继先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