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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拉靠山的好机会。
这是属于对双方都有利,而且彼此都默契的双赢。没想到几个盗马贼,打破了邠州官场的平静。
“方御史,人已经抓到了,马匹是邠州府衙那边的,您看这件事怎么处理比较好呢?”
县衙后堂,四十多岁的三水县令杨遗名,小心翼翼的叉手行礼,对年龄当他儿子都嫌小的方重勇询问道。官场之上,年龄越大,利用价值和潜力就越小。快五十岁的杨遗名对十多岁的方重勇谦卑,只是官场常态而已。
莫欺少年穷,如果少年已经不穷了,你要更客气才是,因为他将来不仅继续富有,甚至还可能有权!
“那盗马是什么罪名呢?”
<div class="contentadv"> 方重勇佯作不知,有些迷惑的询问道。
杨遗名干笑一声说道:“盗马者死,唐律明明白白写着呢。”
其实这句话并不完全正确,因为唐代的刑律判罚,实际上也要分情况。比如说犯人是因为什么盗马,是因为公事,还是见财起意?
盗了马以后,最后是归还了,还是贩卖或者杀马吃肉了?
这里头不同的情况,判罚的尺度也不同。罪犯的“主观性”,占了很大比例。
最轻的只是笞五十,然后重一点的还有流放三千里、砍双手等刑罚套餐,最重的就是斩立决了。
杨遗名之所以要说盗马者死,那是因为,这些人本来就该死啊!按正常的唐律来判,这些人就是死罪!更何况他们还是不事生产的游侠儿!
“兵募或府兵退役的士卒,到了乡里之后无法务农,只能成为游侠儿,整日偷鸡摸狗。这种事情,三水县多不多?”
方重勇笑着问道,只是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意味深长。
杨遗名把他当初入官场的愣头青,却不知道方衙内有事没事就研究大唐官场的明规则和潜规则,现在已经是一个十分熟练的“老官僚”了。
杨遗名心中一惊,但看这句话,就知道方重勇绝非浪得虚名之辈,跟丘八们打交道的经验很丰富啊!
事实上,从前府兵退伍归乡,本身就会在当地引起极大的社会问题,这已经不是什么江湖传说,而是当年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基哥下令废除府兵制,有这样一部分原因在里头。
不仅是因为服役番上的时间经常是五六年为限,长期脱离耕种生产,已经失去了农耕技能;更是因为这些人习惯了军中刀口舔血的生活,已经不愿意再归于平凡,任人宰割命运了。
所以这些退役的府兵乃至兵募,在乡里聚众闹事都不是什么新闻,更不要说只是偷鸡摸狗了!
“不瞒方御史,这种事情……其实还挺多的。”
杨遗名讪讪说道,被方重勇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他也只能这么说。
“那么现在以盗马的罪名将他们三人杀了,就能震慑住那些因为肚子饿,从而铤而走险犯事的人么?”
方重勇无奈叹息反问道。
杨遗名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
“圣人下令关中和籴,关中各州县百姓们的粮秣都送到长安了,家家没有余粮。这些游侠儿不盗官仓,就已经算是安分守己了。平日里偷鸡摸狗,实在是禁无可禁,县衙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去缉捕盗匪啊。”
听到这话,方重勇顿时明白,长安的“通胀输出”,果然是影响到了关中周边。
和籴法,是“取粮于本地”,归根到底还是“轻货换重货”,用江南的布匹换粮食。长安的粮食便宜了,长安周边的粮价就会涨,那些无家可归的游侠儿们,日子也会更难过。
一路走来,方重勇发现邠州百姓,从驿卒到那三个盗马贼,明显都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比起长安百姓来说,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些人没有行路的文书,不能随意去长安,在本地苦熬日子过得如何,那就只能靠个人想象了。
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偷马的人不是生来就偷马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现实“教育”了他们。
邠州缺粮不奇怪,因为长安不缺粮,并不代表关中不缺粮。
和籴之法,方重勇理解深刻,甚至是在沙州当做“金融信贷”使用。“籴”字即为民间粮秣入官仓,这个字前面的定语,才是政策的关键所在。
官府是怎么从民间弄粮食的,目的又是什么,这是必须要回答的关键问题。
是为了抑平物价,还是为了战备,又或者是为了支援首都,这里面有大学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目前而言,长安的“和籴使”应该是从民间强买粮食,把份额分摊到每个县。
至于分摊的份额到底公平与否,县衙又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在征收粮食,实际上,参考封建时代中枢与地方官僚们的素质与机构配置就知道,必定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发生。
不能对这些人有着过高的期望。
盗马的盗匪固然该死,但更大的“盗匪”,却是在长安,在朝堂上,在皇宫里啊!
盗马贼该杀,那这些更大的“盗匪”们该不该杀?
方重勇心中无声叹息,决定放那三个盗马贼一马。
“既然他们盗马吃马,那么流放到河西那边去养马,应该也是符合唐律的吧?
本官认为,让吃马的人养马赎罪服刑,这比简单粗暴的杀掉他们,要好一些。
杨县令以为如何?”
方重勇不动声色的询问道。
杨遗名想了想说道:“确实如此。”
大唐刑律的弹性,方重勇掌握得很熟练,典型的官字两个口,是死是活就靠这张嘴操控。对方官更大权更重还如此的熟练使用,杨遗名真的已经无言以对了。
“哈哈哈哈,那就这么办吧。本官来三水县,是为了勘探石炭坑,将来,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杨县令配合的。”
方重勇拍了拍杨遗名的肩膀大笑道,显然已经不再计较马匹被盗的事情。
“方御史真是宽宏大量,有宰相的肚量啊。”
杨遗名忍不住叉手行礼恭维道,心里松了口气。
之前高尚来县衙的时候,借着虎皮扯大旗,弄得县里鸡飞狗跳的,好像他这个县令办不好事情就会被罢官一样。
没想到方重勇的板子高高举起,就这么轻轻放下,就连盗马贼都从轻发落了。果然,年纪轻轻能成为天子身边的红人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行了,本官现在返回长安。关于马匹赔偿的事情,你跟李刺史交接吧。
犯人的刑罚已经判了,如何赔偿损失,那也要定一个章程出来,让这些人服徭役还债之后,再去边疆养马服刑吧。”
方重勇摆了摆手说道。
小案子就往小了处理,不要节外生枝,这是方重勇在沙州当刺史的时候磨练出来的经验,现在刚好用得上。
“诶,好好,某送送方御史。”
杨遗名殷勤说道。
“不必了,某自去便是。”
方重勇说完转身便走,一刻也不想停留。这次邠州之行,看到的林林总总乱象,让他大失所望。
关中州县都是如此,关中之外,就更不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