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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因为一宿都想着闻楹所以完全没能睡好的蒋商陆起来时天刚蒙蒙亮。
本来就睡得不沉的刘姐被人在楼下走动的动静隐约弄醒了,睡眼惺忪地就开了房门打算问问蒋商陆早点打算吃什么。
可是等中年女人一探出头来,却只能在昏暗的客厅光线内看到一个此刻正慢慢地来回走动着,上身穿着身灰色格子衬衫,米白条纹线衫,乍一看和个年轻大学生一样瘦削斯文的陌生背影。
“你……你是谁!怎么大清早的就闯进人家家里来了!快出去!不然我……我就要报警了啊!”
当下就被吓得一激灵,确定这个陌生年轻人的背影自己应该是不认识的刘姐直接就大喊了起来。
而原本面无表情地心想着自己要不要趁现在还早,出门去散个步的蒋商陆闻言也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当和身后一脸错愕的刘姐对上视线后,他先是挑了挑眉显得促狭地笑了笑,又口气古怪地主动问了一句。
“我现在这样很吓人吗。”
“没……没,不是,不是蒋先生,你……你忽然穿成这样,我都没认出来……我还以为是哪个我不认识的小年轻趁我不注意闯到家里来了……”
嘴里这么说着,刚刚实实在在被他吓着了的刘姐也有点意外地小声地念叨了起来,但不可否认,哪怕是这会儿都已经走到蒋商陆本人的面前了,她还是有点不敢确认。
这原因也不是别的,而是因为今天这样打扮的蒋商陆和平时的他真的太不一样,不仅是简简单单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实在是真的显得太年轻了。
“恩,就是要有这个效果,不然再过几年别人看见我都要觉得我是舒华的爸爸了。”
也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认真的,蒋商陆说完这话往窗口边走了过去,又往外面看了看今天的天气。
等确认今天外面应该不会下雨,闻楹也不会用什么借口和自己请假不过来后,他心情愉悦地和刘姐笑了笑又低声地开口道,
“我先出去走走,过会儿回来,闻楹今天要是来得早就让他去我楼上等我,我有东西给他。”
“好,恩,您路上当心点。”
刘姐这般回答着轻轻点点头,看蒋商陆心情真的很好独自出去散步的样子也有点欣慰地笑了。
只是等她起床开始做家务又准备起蒋商陆的早餐,一般这个时间点也差不多要过来的闻楹却一直没有都出现,更甚至等出去的蒋商陆都晨练完回来了,刘姐还是没有等到那每天早上都会准备听见的熟悉门铃声。
“小闻今天是怎么了……他平时要是不过来都会和您事先请假的啊……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刘姐的自言自语声听得蒋商陆不自觉皱了皱眉,缓步走过去往沙发边一靠后他顺手就拿起座机电话准备给据说是常年独居的闻楹打个电话。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白天的闻楹的手机居然就给关机了,任凭蒋商陆试了多少次都是一样的提示音。
“没人接电话吗,蒋先生?”
“恩。”
声音冰凉的这般回答了一句,蒋商陆一早上起来都很和颜悦色的面部表情已经变得有点不太对劲了。
心思一向重的男人甚至低下头开始认真思索起自己最近是不是哪一步做的不太妥当了。
可事实上明明昨天晚上他和闻楹打电话的时候,年轻人明显十分惊讶却没有直接拒绝他的反应都还是给了他些许信心的。
是过了一晚上彻底想明白了?所以再也不打算见他了?
可即使是这样,他就连一声招呼都不想和他打么。
蒋商陆这么在心里思索着,脸上原本有些失态的表情已经有点淡了,他不太想让别人看出他此刻的难堪,但刘姐在边上看着他一声不吭也不说话,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就有点着急,只默默地想着小闻你赶紧来吧,可千万别惹蒋先生生气啊。
恰在这时,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真的听到了刘姐此刻的心声,外头的门铃声居然真的恰好就响了,刘姐听见这动静忍不住松了口气,赶紧笑着对表情也有点愣住的蒋商陆就开口道,
“唉,我就说嘛,小闻肯定是来的路上因为什么事不小心耽误了,我去开门我去开门……”
这般说着,刘姐就小步跑着去门口给外面那人开门了,蒋商陆独自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但是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果不其然,当他眼看着那背着个公文包,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面相看着挺眼熟的小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后,一声不吭的蒋商陆眼神彻底是变得难以言喻了起来。
半天还是那被刘姐领着走进这偌大的豪宅的张晓光小心地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之后,才咳嗽了一声对面前这个有点脸色不善的有钱叔叔语气精神地小声开口道,
“您是蒋先生是吗?大清早的打扰了啊,我这边有点事想单独和您说一下,您现在方便吗?”
“刘姐,你去忙吧……你自己坐。”
说着就把客厅留给了自己和张晓光,蒋商陆要是真的板起脸来,样子看着也的确挺吓人的,至少虽然失去了之前在精神病院里记忆却潜意识地对他有点发憷的张小番茄还是蛮害怕的。
但没办法,今天这事本来就是他领导闻少校特别要求他过来的,不办好的话等闻少校人回来他肯定也不好交差。
而这般想着,张晓光同志就有点拘谨地往看着贵的要死的沙发上一坐又从自己公文包里掏出了几份户籍登记文件,看了看周围确定真没别人了才以一副公式化的口气张张嘴道,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啊,蒋先生,我这边是地球植物户籍办事处y市分部的,鉴于你这个植物户籍落户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的问题,我今天来呢是来特别调查一下你的具体情况的……”
“您可能情况特殊所以不太了解咱们这个机构,但我们单位就是国家设立专门用来为各类植物基因类植体人类登记户籍,确保您将来这个住房啊婚配啊生育等问题的……然后根据我这边的初步信息采集,您应该是一株开花期盛开阶段的鸦片罂粟是吗?那您目前有固定配偶和子女吗?这个房子是……”
“地球……植物户籍办事处?”
男人抬起颜色浓郁的眼睛就慢慢地来了这么一句,察觉到蒋商陆意味不明的落在自己脸上带着审视的视线,一个人缩在他对面沙发上的张晓光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哆嗦了一下。
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位罂粟花叔叔似乎对他很有敌意的样子,或者说不是针对他的敌意而是针对他们整个单位的敌意。
而俯下身慢慢拿起桌上那些这个自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奇怪单位给他送来的户籍登记表格,蒋商陆低头随意地翻看了一下又将手指落在沙发背上敲了一下,这才扯了扯嘴角低声问道,
“你是不是还有个同事,叫闻楹。”
“……啊,对啊。”
知道之前闻少校为了采集这人的身份信息特意来接触过他,今天原本就是被闻楹要求着过来给这人做基础信息登记的张晓光明显一愣刚想说就是他让我来找你的,他还特意让我带了东西给你呢。
可是还没等他张开嘴,他就觉得他自己的鼻子边上隐约嗅到了一股给人感觉不太妙的花香气息。
而察觉到其中蕴含的攻击性很强,让他后背都有点发冷的刺激性神经毒素,神情恍惚的张晓光背脊僵硬地呆坐着在似笑非笑的蒋商陆面前,好一会儿他意识混乱的大脑里才猛地窜出了一段之前已经被他忘掉但现在又重新记起来的记忆。
破碎的窗户,死人树,罂粟花,不是一朵,是很多很多艳红靡丽像是血一样张开的罂粟花。
蒋商陆:“张番茄。”
张晓光:“叔……叔叔qaq。”
蒋商陆:“你抖什么。”
张晓光:“我……我害怕qaq”
面前这棵小番茄吓得都快抱着头哭起来的样子实在有点让人想笑,想到这运气不佳的小子那一晚被两棵死人树打的番茄酱流一地现在又恢复的活蹦乱跳的样子,一向性格恶劣的蒋叔叔也难得不想再这么恶劣地吓唬和欺负他了。
只是他心里还是很想知道这个听名字就十分诡异的政府机构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刻意隐瞒的物种的,而那原本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会接近自己的闻楹现在……人又去哪儿了。
可是等话到了嘴边,面无表情的蒋商陆最终还是都给咽了回去。
他之前可以没什么尊严地去低三下四的乞求闻楹的爱情,但都到了现在这种一目了然的情况了,他忽然就觉得自己至少应该留有一点成年人该有的礼貌和风度。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哪怕刻意换上那些可笑的衣服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老态,他的皮囊和心也早就老了。
所以至少不要让闻楹觉得他很烦,明明他那么喜欢那个可爱的年轻人啊。
哪怕是注定得不得他的爱情,蒋商陆也一点也不想让他讨厌自己。
“我的确没有户籍,因为我的家人在我身体出现异常的那年就把我给关了起来,所以我虽然隐约察觉到自己是什么,却从来没有见过别的和我一样的存在,甚至在知道这世上也有你们这种人之前,我一直都在长时间怀疑自己有精神分裂症……”
“不过如果你现在需要登记的话,我也会配合的……之前在第三精神病院的时候,我并不清楚你到底是谁,你背后的机构又是什么,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才用了一点东西消除了你的记忆,我没什么恶意……”
“我今年三十一岁,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是棵鸦片罂粟,目前也正在开花期,过了年底的生日我就三十二了,我没有父母,没有配偶,更没有子女……”
疲惫地仰靠在沙发上,蒋商陆这种声音都都有点提不起劲的样子有点莫名的让张晓光不太自在。
他总觉得蒋商陆和之前自己刚见他时候那副骇人阴森的样子有点不太一样了,这幅满脸写满我很累我不想说话,本该张牙舞爪,嚣张的要命的红色花朵都沮丧的耷拉下来的样子很有点一种让人忍不住想摸摸他脆弱的花瓣安慰他一下的感觉。
可是这种胆大包天的事,胆子一直挺小的张晓光还真的有点不敢,所以在微微愣神了片刻后,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又把打从进来就一直拎着的塑料袋往茶几上一放使劲推到了蒋商陆面前,紧接着就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张便条。
“哎哟你看我这记性真是……刚刚就记得和你说登记户籍的事,我差点都忘了闻少校让我给你的东西了,额,那个,闻少校就是闻楹,他其实是我上司,就你认识的那个板着脸,特别不爱说话的小伙,今天其实本来还是他过来和你说的,但他有事临时出差去了,走之前就让我——”
张晓光的话没说完,他手里捏着的那张便条就被脸色猛地一变的蒋商陆给拿了过去。
年纪一把这会儿却和毛头小子般急躁的的蒋商陆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紧张个什么劲,期待个什么劲。
但是当他赶紧低下头打开手中便条看了一眼,又把桌上的塑料袋稍微拿开看了看面的几个又大又红,看着格外可口的苹果后,他先是一愣,许久之后脸上才发自内心地露出了一点真心实意的笑意。
临时出差,电话没带。
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张晓光是我的下属,可以相信。
橘子吃多了会上火,所以我买了苹果,老板说很甜,希望你喜欢。
——闻楹
……
在和刘常卿老爷子赶去东郊之前,闻楹最终还是给自己争取到了二十分钟的时间。
用这略显紧张的二十分钟,他先是打了个电话给单位的张晓光让他赶紧过来找自己,又找了个附近的水果摊就一个人站在那儿挑了点水果。
尽管他其实并不是很会挑这种东西,但是当水果摊的老太太看到他那么认真严肃地把每一个水果都恨不得凑到自己面前仔细检查的样子,没忍住就笑了起来又主动和他搭起了话。
“我说小伙子,你这是挑水果还是挑老婆呢,看的这么仔细,可你光这么看着也不知道到底甜不甜啊,来,尝一口,烟台苹果,特别脆特别甜……”
老太太这热情和善的样子让闻楹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好像不太礼貌的他顿时有点抱歉,但是当他谢过老人又把切好的那块苹果慢慢放到嘴里尝了尝后,那种舌尖被香甜的苹果汁水取悦到的甜蜜感觉还是让他下意识低下头看了看面前的这些红通通的苹果。
而想到蒋商陆虽然喜欢吃橘子但是明显不能多吃,表情若有所思的闻楹就问老太太要了个塑料袋又开始一边低头认真地挑,一边和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老太太:“小伙子,你这是要去看望病人吗?还是走亲戚啊?看你挑的这么仔细……”
闻楹:“送人。”
老太太:“那肯定是买给喜欢的人吃的啦,放心放心,送苹果的寓意也好,平安果平平安安嘛多好呀,送梨就不太好,梨就是要离别啦,刚在一块呢怎么可以离别呢……哎哟你看我这胡说八道的,待会儿你都不买了我的梨了,小伙子你要不再买个西瓜啊,西瓜肚子里都是籽,保佑你和你对象早生贵子啊……”
闻楹:“……………………………………”
老太太这精明又厉害的水果销售方式让本来刚刚就被刘常卿老爷子调侃一回的闻楹有点不想开口说话了,买好水果后之后他也在路边顺势等到了匆匆赶来的张晓光。
在把一袋子沉甸甸的苹果和自己事先写好的便条交给张晓光后,本身还有公务在身的闻楹就和等得都有点着急的刘常卿一起来到了东郊。
而在面无表情地登上早早等候在那里的军用直升飞机后,换上一身常服的闻楹一进去就和唯一坐在后机舱里面的一个衣着古怪的人沉默着对视了一眼。
半响,那个留着一头鸦色长发,发丝尽数被一串佛珠绞成了一根长辫子顺络在面颊边上,容貌也显得很是清贵出尘的年轻男人若有所思地凝视了闻楹一会儿后,接着才双手合十轻轻地开了口。
“您好。”
“您好。”
从刘常卿给的那些资料也大概猜到了这个人是谁,闻楹礼貌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在一边的位置径直坐下了。
等背着手的刘常卿老爷子和几个重要的分部下属在下面交代完事情又上了飞机后,这白发苍苍的老爷子先是坐到闻楹的边上皱着眉喘了口气,又转头冲那不言不语的长辫子男人不太放心开□□代了起来。
刘常卿:“遏苦啊,你从土里爬出来到现在还是第一回坐飞机,待会儿可要自己记得要注意点啊,要是不小心晕机了我也没办法帮你了啊,这飞机上可没有专门给植物吃的晕机药。”
遏苦:“什么是晕鸡?鸡在何处。”
刘常卿:“……不是那个鸡,是飞机,飞机。”
遏苦:“飞鸡?又是何鸡?”
一脸费解地转过头疑惑的看了一眼面前刘老爷子,明明浑身上下透着股世外高人的气息但是脑子却就是有点转不过来的遏苦在闻楹和刘常卿集体沉默的注视下慢慢地眨了眨琉璃般剔透的眼睛,许久才态度十分郑重地双手合十致歉道,
“抱歉,是遏苦愚钝了。”
“唉,没有没有,想想我真是作孽啊,本来带了个小木头出来就算了,现在还要带上你这个几千年不开窍的老木头……哦,说起来,闻楹,你刚刚和他遏苦打过招呼了吧?”
“恩。”
听到刘常卿和自己说话也慢慢地抬起了眼睛,一声不吭的闻楹原本正在低头翻看着手里头的资料,此刻倒是顺势抬起头和遏苦又对视了一眼又淡淡地开口道,
“如果一会儿觉得不舒服可以在路上先睡一觉,到青名市的飞行时间会有点长。”
“谢谢。”
闻言赶忙礼貌地致谢,遏苦并不认识这个相貌平淡无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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