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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前一片还没落地,后一片又飞到了。
程之举用两根手指头夹起一片塑料,在眼前端详半天,懒洋洋地放在这边,想了想,不对,放错了位置,这边是聚丙的,再懒洋洋的捡回来,放在聚乙那堆上面。
中午,永生家免费提供午餐。娘们儿们麻利地搓把香皂,水龙头下三把两把洗吧洗吧手脸,三下五除二吃饱了饭,又打上干活了。
程之举掏出自己带来的84消毒液,把双手在脸盆里浸泡十分钟,再用香皂,先是掌心,后是掌背,最后是指缝间,反反复复地洗三次,再掏出自己带来的毛巾,擦拭干净。坐下,吃饭。
娘们儿们手脚利落地忙活着,嘴皮子也不闲,用嘴巴撅了撅程之举吃饭的方向,说:“吃巴巴也抢不到热的。”
一片笑声。
程之举跟这帮娘们儿没有共同语言。她们瞧不上他,他傲视她们。程之举朝她们“呸呸呸”连呸三声,这样能去除晦气。
一天下来,娘们儿们最多的能拿到两百多块钱,程之举连人家的零头也还拿不到。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留的。程之举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村里的理石矿,就是程九石承包的那个,到期了,需要新一轮承包。
程之举找程永生几个商量,密谋把程九石打下去,他们接手。
程之举拿出他早就打印好的答辩稿,递给程永生看。
答辩稿程之举已经背过,不需再看。
程之举指出,最能打动群众的,就是措施里面的第一条第一款第一项,消化本村劳动力,年轻人不用再外出打工了。
程之举强调说,程九石招外省人当工人,咱村只有村长和吉琴弟弟吉安在里头干活。我想群众心里都会有意见,别看他们嘴上不说。现在就像一堆半干不湿的柴草,里面已经有火星了,打外面看只是在冒浓烟,我把这个盖子一揭,熊熊火焰就出来了。
“来来来,摸两把摸两把。昨天你捞了我五百多,今天捞捞筲捞回来。”程永倩烦了,不愿听程之举啰啰,招呼程永生打麻将。
程永倩没有程永生那么耐心。对程之举,程永倩到现在还有一肚子气。
小时候,程经阔的土造猎枪一响,小家伙们都会涌上去,争相抢捡从大梨树上落地的死伤麻雀。那回,程永倩手里拤着两只,程之举一只也没有抢到。程之举返身从程永倩手里夺抢。程永倩不放手,程之举就下口咬程永倩的手腕子。
十八岁那年,程永倩想当空军,手上有个大疤,目测那关就给刷了下来。
麻将桌支起来了,程永生还在跟程之举说话。
程永生说:“之举,你晚回家一年,整天不知脑子里想些什么,又像个修女似地,不食人间烟火。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程九石为什么不用本村人?”
程之举说:“怕大家都富了,眼气呗。”
程永生说:“你真能逗。一个打工的,挣得再多,能比老板还多?”
程永生的解释,程之举头一回听说,以前从没有人说给他听。
程九石不用本村人,大家心里明镜似地,嘴上不说,心头服输。都明白,谁在理石矿干过,谁就欠着人家程九石的情意。
理石矿使用炸药,程家埠几乎家家户户也都有了炸药。别的用途没有,过年过节都不再花钱买鞭炮了,用钢管装上炸药当鞭炮燃放。
程九石每每听到钢管爆炸的巨响,心头都悬得老高、揪得很紧。心疼炸药被偷倒是小事,主要是担心炸飞的钢管,万一落在什么人的头上,出现伤亡事故,罪过可就大了。
村里人干啥家里不缺啥。本来是发往北京用于天安门广场装修的那批芝麻红板材,结果保安被人灌醉,村里在理石矿干活的工人,一夜之间给倒腾空了,搬回家去盖鸡窝垒狗窝的,做了小菜园的栅栏墙挡小鸡的,铺了院子地面的。至今村子里还到处是芝麻红板材,就连车子铺程经阔他们放茶壶的台面,也是那批芝麻红。
矿上每年都有伤亡事故。出在本村工人身上,那程九石就一辈子拔不出腿来了,今天这个事儿明天那个事儿的没完没了。尽心尽力疗养抚恤,到头来成了仇人。
外地工人都有包工头带队的,万一有什么意外事件发生,对准头儿一个人讲话。事情了了就是了了,没有扯不清的藤蔓。
程永生还想给程之举讲一些别的,起码告诉他,谁出钱多就给谁承包,根本用不着演讲稿。
程永倩他们等不及了,一起招呼:“兔子能架辕,骡子不值钱。听兔子叫,耽误耩豆子。快来快来。三缺一了。”
程永生送程之举到街门口,告诉程之举,连想都不要想,再拼命挣十年钱,就是脱了鞋子,赤脚跑都撵不上程九石,人家已经有了本钱了,就像大树,已经根深叶茂了,咱只是一棵豆芽菜,差得太远了。程九石伸出一根小手指头,也比你我的腰还要粗。该干么干么吧,别枉费心机。
程之举语气倒是软了下来:“自古以来无场外的举人,不试试怎么知道哦。”
从村里贴出的告示上,程之举知道参加竞标的人员,要预交十五万元的押金或者叫定钱。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自小到大,程之举还没有见过、摸过这么多钱。十五万元有多大的一堆?程之举不知道。
自己家里只有三百六十元。程永生那里就不必去借了,人家已经劝自己连想都不要想,再去借钱不好开口。好意思开口的,想遍全村,总共有十几家,其中有钱的,也就五六家。这五六家里面,最有可能借钱给自己的,是没出五服的程喜坤大叔。
程喜坤盘腿坐在炕上,正忙着朝眼皮上贴一节麦秸草。打早上起炕开始,程喜坤就觉得左眼皮跳。他记不清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吃过早饭来在车子辅坐一坐,打算问一问这些明白人,老话到底是怎么讲的。结果是有的说左,有的说右,到头来更没有准主意了。管它哩,回家贴上麦秸草止住跳再说。
程之举上门借钱,哎,就不跳了。程喜坤心话就应在这个丧门星身上。还是左眼跳灾。
程喜坤不等程之举把借钱的用途说完,就打断他,拖着长韵,语重心长地说:“之举啊,咱祖宗坟茔上没有那么厚的土,地脉太薄,子孙们享不了多大的福份。包个理石矿是个花小钱的事?十五万你都没有,要运作起来,三百万五百万权当塞塞牙缝。看人家程九石如今人五人六的你眼馋了,你是光看到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打点一个场子,得费多少脑筋,才五十出头,你看他头上还有几根毛?”
程之举见话不投机,只好起身告辞。
程喜坤在身后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说:“赶紧忙活点正经营生,把贩苹果那两万还我,都一年多了。”
程之举卸了屁气,肚子不鼓了,胸脯不挺了,躺回炕上,瞪着眼睛瞅屋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