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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这般大雪,姑姑,你还记得吗?”田美人只是随口一问,束豫却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面容不觉浮上一丝伤感。
“那日我与先皇并肩执手踏雪寻梅,雪地中深深浅浅两排脚印,那么亲热地靠在一起,和着红梅凌雪绽放。那一树树的梅花开的真好啊,红的胜火,灿若云霞,一朵朵地争相竞放。先皇折了一朵插在我的发簪上,他说,我比这怒放的花朵还美,那时,我只觉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了。”见田美人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卫子夫静静地倾听。
“只可惜命运弄人,过了二年栗姬的儿子刘荣被立为太子,自从那时起,先皇便再没有踏足我的寝宫,我一度曾以为都是栗姬的缘故,可是我没想到,待栗姬被打入冷宫,他都始终没有出现…”言及此处,田美人长长叹了口气,将目光从窗纸上移了下来,望着窗外的漫天大雪,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先皇都驾崩数年了,我却还拿着这些陈年旧事絮絮叨叨。”
束豫沉默不语,卫子夫幽幽叹了口气,言道:“如何是娘子傻呢,想必先皇也是真心爱过娘子,只是命运无常非人力所能强求,怪只怪在这皇宫中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命运无常?身不由己?”一丝讥诮浮上田美人的唇边,“为何不能说他刻薄寡情?十二年,整整十二年了,他都没能再想起昔日与他在漫天飞雪中的赏梅之人。抑或,他根本就忘记了我是谁?”
田美人无心的话挑起了卫子夫藏在心底的痛,是不是他也一样,已经忘记了她,还是根本就忘记了她是谁?
束豫开口道:“娘子,殿中寒冷,还是去里屋歇着吧,身子刚好了些,莫再受了凉。”田美人轻轻叹了口气,微微点头,拢了拢罩衣,由束豫扶着回去内室。卫子夫望着窗纸上大红的喜鹊登梅,还在回味着田美人适才说的每一句话,心头百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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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了,大雪停了没几日便又漫天飘洒。灶王爷将在这一日升天,去向天上的玉皇大帝汇报人间的善恶,百姓这一天会在灶王爷神像前奉上甜瓜蜜果,让灶王爷可以吃的嘴甜些,在玉皇大帝面前多说些人间的好事,这样下界便可得享太平,故此民间有“二十三,瓜果粘”的传统。
在宫中每到这一日,皇帝必携了宫中众人向设在灶壁神龛中的灶王爷敬香,在灶王像前的桌案上供放清水、料豆、秣草,为灶王爷准备升天的坐骑备料,并供上用饴糖和面做成的糖果,让灶王爷吃了嘴甜些,便能在天庭言人间好事了。
到了晚间宫中灯火璀璨,声乐启奏,冷冷清清的撷芳殿在歌舞升平的寒夜里愈发显得孤寂。殿中燃着一盆炭火,悠扬的管弦声暗夜中徐徐飘来,三人围火盆而坐,卫子夫与束豫低头做着刺绣,田美人则抱着暖手炉暗自出神。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忽然间,卫子夫一声轻呼,打破了殿内的宁静,束豫循声抬头望去,关切道:“子夫,你怎么了?”
“姑姑没事,是我不小心,针刺到了手!”卫子夫歉然一笑,汲了下伤口,复又低下头去,室内亦重新归于平静。
清扬的歌声继续飘来。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卫子夫再不能平复自己的心境,刚才就是这一曲奏起,自己才会心神游离,恍惚间被绣针刺伤了手指。在今日这样热闹却又冷清的夜晚,宫里却奏起这曲‘在水一方’,是告诉自己莫再贪恋前尘旧梦,还是讽笑自己作茧自缚?回忆起在平阳侯府与刘彻相逢的那一刻,卫子夫恍如一梦,不由黯然神伤。
“笃笃笃!”殿外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卫子夫的心事,“谁呀?这么晚在外面敲门…”束豫自言道,卫子夫心中一动,起身道:“姑姑,我去看看。”
“好,外面雪大,你披件罩衣再去。”束豫仔细嘱咐着。
卫子夫点了点头,披上罩衣快步跑去殿外,门一打开,果然是公孙敖一身雪花立于门下。卫子夫忙道:“公孙兄长,你怎么过来了?”正想让他入内取暖,忽又想起田美人尚在殿中,不觉为难道:“娘子尚在里面,不便让公孙兄长入内,还望兄长见谅。”
公孙敖笑道:“无妨,今日是我值夜,须臾便走了。”言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塞到卫子夫手中,“这是给你的。”
卫子夫讶然道:“这是何物?”公孙敖笑而不答,只言道:“我先走了,你看看是否喜欢。”言罢便转身踏入茫茫白雪之中。
卫子夫手握布包,犹自兀然。“子夫…”束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卫子夫赶紧关上殿门,高声应道:“姑姑,来了!”
小跑至内殿,卫子夫拍了拍雪花,将罩衣脱下。束豫见卫子夫手中多了一个布包,不由笑问道:“适才可是公孙护卫?”
卫子夫应道:“正是!”
束豫与田美人相视一笑,“看来公孙护卫是特意送东西来给我们子夫了!”
卫子夫脸一红,握紧布包不知如何回答。
束豫见状不由笑道:“子夫,怎么不打开看看是何物?”
“嗯。”卫子夫点点头,小心打开手中的布包,只见里面是一个青玉簪,簪子头部作如意纹饰,圆润古朴,虽不是很名贵,但看着却别有一番素雅的韵味。
“真好看!”束豫赞道,“难得公孙护卫有这份细心。”
“子夫,快戴起来看看!”田美人笑道,“这支头簪怕是费了他不少心思呢。”卫子夫闻言羞赧道:“娘子休再取笑子夫了。”
“我是过来人,如何能看不出他对你的一份心呢?瞧瞧,多好看,究竟还是年轻好啊!”田美人看着卫子夫如云鬓发斜插一支青玉簪,宛如一颗流星划过夜幕,忍不住感叹道。
束豫亦在一旁帮腔,“可不是么,子夫,宫中哪里还有公孙护卫这般热心的人?娘子病了是他帮着请了太医,炭火少了也是他想着法弄过来。子夫啊,别说姑姑没有给你提个醒,如今这般好的男子怕是少了,你可要珍惜啊!”
卫子夫面色绯红,低头不语。自入撷芳殿公孙敖帮忙的一点一滴她都记在心上,原想不过是念在故友一场,却未曾料及他有这般心思,心底的感激也因这青玉簪子多了一份别样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