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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突突跳着,她拿毛巾的手都在抖。
这个人应当提前谋划了很久,一环扣一环,外面不知道哪里也着火了,黑烟正顺着门缝钻进来,门把手烫得吓人,许初允不敢开门。
许初允捏着手机一边拨了119,一边着急忙慌地去找防毒面具和灭火毯。
却没找到灭火毯和灭火器,只有一个防毒面具。
将全身打湿,捂住口鼻,许初允一口气从客厅冲到卧室。
“奶奶”
拧开门,高秋莲显然也闻到了空气里剧烈的烧焦味和浓烟,正皱着眉从床上坐起来,“谁家厨房炸了”
“不是炸的,是着火了。”
许初允将其递给高秋莲,一边快速说着一边帮高秋莲戴上。
高秋莲清楚了眼前的状况,死活不要,推给许初允,“我本来就是半只腿迈进棺材里的人了,用不着,你戴着”
许初允干脆直接给奶奶戴上,不顾高秋莲的反抗和挣扎。
也该庆幸小老太确实老了,这几年身体不好,力气没她大。
做完这一切不过几十秒,火势已经从客厅走廊蔓延过来,那灼热的高温,隔着一堵墙都仿佛能感受到。
能将一切融化。
她努力地在脑海中回忆着曾经有过的消防知识,找来床单将卧室的门缝塞满,又去卫生间里接水,一盆盆地不断地泼在门上,打湿门来降温。
高秋莲也快步帮忙,找出衣柜里的衣服,塞满卫生间所有有洞的地方,防止浓烟进入。
两人汗如雨下。
然而室内温度还在不断上升。
第一次直面火灾,才明白灾难的可怕。
在猝不及防的大火面前,一切个人力量都显得渺茫。
卧室外,半片天空都被滚滚浓烟遮盖,楼下着了火,黑烟滚滚,人群慌乱地逃跑,楼底隐隐回荡着尖叫声和人声。
“着火了”
“快打119”
“物业呢怎么回事”
“楼上还有人还有人”
“好大的火我的天哪”
正是深秋,天高物燥,40楼往上的位置,火舌从窗口窜出来,病毒一样蔓延,很快,上半截部分便淹没在火海。
像是钢铁巨兽在分崩离析,有铁架和栏杆从空中掉落。
更远处的几条街外,警车开道,消防车一路警鸣。
火光映亮了半个天空,逼人的浓烟笼罩天空,如同世界末日的前夕。
浓烟从楼下席卷来,不过一两分钟,门也被烧穿了。黑烟一瞬间钻入房内,仅仅几十秒,隔着湿润的毛巾,许初允就感受到了呼吸不畅。
紧随而来的就是窒息。
剧烈的窒息感。
喉咙和气管像是被棉花镀堵塞住,又像是有人在用绳索勒住她的脖颈,空气里弥漫着人体被烧焦的滋滋味,恶心、干呕。
因缺氧而开始眼前发昏,许初允腿一软,跪在地上,连手机也捏不住了。
小冬嗷呜一声,拼命地凑到她的脸颊旁,湿漉漉地舔舐她。
“初允”
“小允”
是奶奶在叫她吗
是死亡的感觉吗
许初允想睁开眼,然而最简单不过的动作,此时做来却极其困难。
好沉。
好黑。
眼前的一切都黑乎乎的,她似乎隐
约看见了一抹天青色,唯一的亮色。
她想起来。是她挑选的礼物。
许初允用最后的力气,小指勾住那点微光。
好想呼吸。
无法呼吸。
像是老旧的风箱在扑哧扑哧地拼命运作,汲取唯一的一丝氧气。
然而嗅到的,只有令人窒息的黑烟。
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
许初允勉强思考,如果她走了,奶奶该怎么办呢
没事的,江闻祈一定会照顾好奶奶的。他说过,她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
她这样想着。
那江闻祈呢
她还没来得及向他求婚。
还没来得及给他惊喜。
像之前那样平淡温馨的清晨片刻,好似也变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从手中脱落,变成浮在天际的一朵云。
她努力地伸出手,够啊够,还是够不到。
可她明明答应过他。
她不想失信。
像是走马观花。
人生二十来年的记忆都一闪而过。
她的人生是一场漫无目的的荒野。
初始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荫蔽她,为她遮风挡雨,穿衣保暖。
“小允要上幼儿园啦。”
小允好厉害。”
“我家乖乖就是棒。”
“对不起,小允,你照顾好奶奶,替爸爸尽孝吧,爸爸想你妈妈了。”
后来,这片森林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她失去了庇护,也失去了依靠。
漫长的荒野,只能自己跋涉。
“你在逃避什么”
“你也对我有感觉,不是吗”
“是我不好。”
“别讨厌我。”
“第一次追人,第一次送花,第一次告白,都是你。”
她的荒野落了一场雨。
湿润的,淅沥的,一场磅礴大雨,像海水倒灌,天际落下。
于是新芽初生,万物复苏。
“别怕我。”
“永远不离开我,好不好”
“好。”
无声的眼泪落下。
她要去天上,陪妈妈爸爸了吗
可是。
她真的很想活下去。
也是真的很想,陪同样孤独的他,走完这漫长而又琐碎的一生。
江城第一人民医院顶楼,停机坪。
螺旋翼的风息扫过墨绿色的停机坪,惊起一圈看不见的尘埃。
直升飞机悬停在二四米空中,气流徐徐荡开,旁边江城医院的红色宋体下,jiangsheng的两排黑色字母说明,这是一处私人停机坪。
直升飞机垂直落地,尾桨速率
慢下,刚触到绿色停机坪上,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已经先行跳了下来。
日暮时分,夜色四合,夕阳缓缓沉下,映红了一大片地平线的边际,半边天空都晕开紫红色的霞光,美得惊心动魄。
顶楼的风很大,吹得男人衣角猎猎作响,碎发随风,残阳如血。
几乎是刚落地的一瞬间,他转身去接里面的人。
跟随的医护人员紧接着在他的帮助下,抬着病人从直升机上下来,早就侯在一旁的急救人员推过担架,一行人急匆匆地行动起来,快步如飞。
远处,另一处公共停机坪,也有一辆直升机缓缓悬空,停下,里面是从各个地方汇集而来的医生专家,不乏国内外顶尖一流。
医院里弥散着消毒水,人人来往面色惨白而又仓促,疾步如飞。
病房里的电视机,肃容正装的主持人正在报道“10月18日,下午16时38分,江城新北区御水府小区发生火灾,消防救援支队接警后,立即组织灭火救援力量到现场处置,受伤人员第一时间送往医院救治。”
截至目前,此次火灾预计造成损失7688万元以上,目前已有16人受伤,0人死亡,伤者正在全力抢救中,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heihei”
原本住院的病人们也被医院内的这阵响动惊到,纷纷投来视线。
护架上的人,平日白净的一张小脸已被熏得黑漆漆的,脸颊、眼下、唇角,东一道西一道的黑痕,像是恶作剧的滑稽感。
浅蓝色开衫上纵横遍布的黑痕,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她安静地躺着,双眼紧闭,忽略掉那些黑痕,好似只是睡着了。
医院内早已全院紧急呼叫,333和999代码轮流,各科室收到内部紧急代码,正汇聚在七楼抢救室外。
蓝色的担架从眼前滑过,帮忙清理口腔异物的护士忽而惊呼了一声“病人手里的是什么”
一直跟在旁边帮忙的江闻祈低头看去。
那只平日纤细白皙的手,也染上了黑痕,手却紧紧握成拳,攥着什么。
护士试图打开许初允的手,却失败了。
很难想象一个明明已经是昏迷状态的人,居然还有如此大的力气。
“我来。”极低极哑的嗓音,近乎失声的嘶哑。
江闻祈托住那双柔软的小手,轻轻地,轻轻地,掰开。
说来也怪,前面护士拼命也掰不开的手,此刻,江闻祈掌心刚覆上去,那只手就极其柔顺地展开了。
叮当。
清脆的一声响,银光一闪,什么东西落到地上。
像是终于完成了执着的心愿,她的手臂缓缓垂落下去。
来不及看,抢救室的门大开着,提前候着的医生们已经穿好无菌服,做完消毒准备,由顶级专家主持抢救工作。
护架刚送进去,门就争分夺秒地紧闭上。
头顶红色的抢救灯咔一下亮起。
抢救中17
:48
像是在与死神做争抢。
陆林一直匆匆跟随在江闻祈身后,此刻才出声提醒老板“江总,地上”
江闻祈收回落在抢救室的目光。
他低头看去,半蹲下,拾起那枚从许初允手心掉落下来的、闪着银光的小小东西。
线条硬朗宽阔,方方正正,中间缀着一颗钻,闪着微渺的光。
是一枚戒指。
男戒。
江闻祈注视着这枚戒指。
指腹一点点摩挲着,重复着,一次又一次。
企图从这枚冰凉坚硬的东西上,汲取一点她曾经的气息。
一点点,不至于崩溃的力量。
残阳如血,落日从窗外投射下黄澄澄的余晖。
映出一张比白炽灯还要苍白的脸。
江闻祈慢慢地合拢手掌。
坚硬的戒指咯在掌心,生疼,却不及心口的阵痛。
一阵阵的,几近晕厥的刺痛。
他的世界迎来了滔天巨浪。
海啸过境,远比十六岁那一年,更汹涌,更剧烈,更令人恐惧。
将一切的一切,都冲碎,彻底淹没。
他缓缓地,闭上眼。
heihei
heihei就是心疼你,想亲亲你。”
“江闻祈。”
她第一次主动踮脚吻他。
“你好像真的对我很好这几年,唯一对我这么好的人。”
“我们是夫妻,是恋人,是要相伴一生的人。”
她拉过他的手,贴到她的胸口上。
他的掌心下,是她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如果你不开心,我这里也会很难受的。”
“今晚多久回来”
“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
从始至终,陆林只沉默地跟在后面,一边处理紧急事务,一边观察老板的神色。
他深知此刻什么最重要,因此所有事务都未曾拿去打扰江闻祈。
忍不住出声提醒后,陆林才看清,原来掉在地上的,是一枚男士钻戒。
跟在江闻祈身边的这几年,他自认从未看透过,这位年轻而又雷厉风行的偌大集团的掌权人。
老板从来喜怒不形于色,任凭他人如何讨好,又如何糖衣炮弹,明枪暗箭,永远刀枪不入。
即便是创始人、至亲,江老爷子去世的时候,他也未曾看江总如何失态过。
像世界上最坚硬的盾,没有任何软肋。
陆林曾一度以为,这辈子不会看到江闻祈失态的时候。
直到现在。
陆林第一次在老板脸上看到类似于的表情。
他顺着视线往下,才发现江闻祈的手指,竟然在细微地发抖。
“江总”陆林开口,欲言又止,想安慰几句,却又止住话音。
江闻祈
抬眼看了下陆林。
那点细微的抖动幅度终于止住了。
他低头,将那枚小小的银戒,慢慢戴到自己的无名指上。
医院过道的窗外。
日落了。
太阳收尽了最后一丝光辉,世界终于沉入永至的黑暗。
病房里。
秦思婉将新鲜的花束放在一旁,看了眼床上的人。
苍白的一张小脸,很安静,眉眼一如既往的,柔软而又温顺,倒比平时看着顺眼。
不过,看着之前活生生的人,哪怕是跟她八字不合的,此刻却陡然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失掉所有的活力和生命力。
还是有些害怕和余悸。
想起之前那场震惊全城的火灾,秦思婉一阵唏嘘。
江闻祈自始至终握着病床上女人的手腕,没有理他们。
“哥,爸爸跟你说话呢,还因为二哥的事生着气呢”秦思婉又道。
顾及到病床上的人,她压低了声音。
江闻祈这才微微转身看她和江永涛。
几日不见,秦思婉才发现,自己这位二哥比之前清减很多,轮廓更加深邃,黑眸也沉沉的,纯黑的死寂。
似乎还多了一根白发。
秦思婉被那根白头发吓到,移开视线。
仗着父亲就在旁边,秦思婉又道“爸爸还不是关心你,你至于为了个外人”
江闻祈漠然地扫她一眼,吐出二个字“滚出去。”
“”
秦思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父亲就在旁边,江闻祈竟然还这样不给她面子
她正要告状,又对上江闻祈的眼神。
淡漠的,看她也像是在看什么漠不关心的死物,而不是亲妹妹。
秦思婉心抖了一下,想起这几天外界的传闻。
纵火的人早就死在了火灾里,听说骨灰都被江闻祈扬了。
“”
想起陈姨交代的话,秦思婉咬咬牙,正想继续说什么。
江永涛拦住了她,淡淡点头示意,“你出去吧。”
“父亲”秦思婉张了张口。
没想到素来疼爱她的父亲,竟然会顺着哥哥的话让她出去。
明明路上过来的时候,面对陈姨提出的建议,父亲的沉默就是最大的赞同。
“要我说第二遍”
江永涛眉梢一压,秦思婉便立即噤声了。
待秦思婉出去之后,病房里恢复了最初的安静。
只有心电监护仪稳定的声响。
江永涛看向病床前的儿子。
他早已无法猜透自己这位十六岁才见第一面的儿子的想法,更多的是忌惮和猜疑。
半响,终究是江永涛率先开口“去那边谈谈给你妻子一个安静休息的空间。”
他示意旁边的房间。
病房里设施完备,应有尽有,有配套的休息房,供陪床家属小憩或者过夜。
“不必,有什么在这里说就行。”江闻祈淡淡道,依然握着床上人的手腕,握得很稳,像是能挡下所有的风和雨。
掌心下的脉搏跳动微弱,却稳定。
这是根本不放心离开一步。
江永涛瞥了一眼床上的人。
来之前,他听说秦思婉说过,儿子把事务都丢给下面的下属们处理,只二十四小时不离人地陪着。
也好在高层们本身都是能力过人的精英,暂时顶得住,运转无虞。
长得倒确实漂亮,也不知道那个老头子哪里来的故交,这位故交又是什么来头,有个这样的孙女。
硬生生把江家最优秀沉稳的掌权人,变成了一个大情种。
不过话说回来,外界也这样称他。
只有江永涛自己知道,不过是公关部立的人设,博得大众的好感度而已。
“你也要多保重身体。”
江永涛徐徐开口,语调沉稳,意味深长,“你大哥二哥,一个二个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小陆和小周呢,虽聪明得用,但毕竟不姓江,再如何,都只是外人。”
“江盛的未来,都系在你的肩膀上,你不能倒下。”
“谢谢父亲关心。”江闻祈应了,语气平静而又漠然,只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还有什么事”
已经是隐含着赶客的意思了。
江永涛沉吟了一会儿,才再度开口“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江闻祈微微抬眼,看向父亲,慢慢地重复了一遍。
江永涛颔首,“未来江家女主人的位置,很重要。这个人可以是明星,也可以是任何行业的一个人,却唯独不能是一个昏迷的,不知道未来会不会醒来的”
“父亲。”
江闻祈忽而打断了他,“我准备下周公开。”
是通知的语气,并非询问或者征求意见。
江永眼眯起了眼。
探究性的视线落到病床上,而后又移到眼前人身上。
注意到江闻祈无名指上的戒指,江永涛眸光闪动了一下。
他缓缓出声“真想好了”
“嗯。”江闻祈淡淡道。
“不怕她一辈子醒不过来吗公开之后,你要承受的舆论压力会是千倍万倍。集团名声,你也要考虑,你向来最让我放心,别走错路,让我和你爷爷的心血付诸东流。”
一切说开,江永涛反而语气笃定起来。
这其中利害关系,他相信江闻祈不会不知道。
如果是为了立人设,为了不落话柄,这几天的戏也作够了,再加之经济补偿,就足够给女方家属满意的交代了。
“所以”江闻祈平静地反问。
“没必要公开,压下去就行。你应当有跟她提前商量过协议这时候刚好可以派上用场。她即然是你喜欢过的,又是你爷
爷定下的,以后保她和家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就好。当然,最好的医疗设备和资源,都供着她,没问题的。”
“如果你想送她出国治疗,也可以,未来如果她运气好,醒了,做你的情人,也不是不行。不过,江家女主人这个位置,我另有人选。”
江闻祈忽而低低笑了一声。
江永涛拧起了眉,“怎么”
“您当年也是这样对我母亲的吗是吗,父亲”
江闻祈说。
“你从哪里听说的”江永涛眉头皱得更紧。
当年这件事发生时,他还年轻气盛,不愿意娶家里联姻的门当户对的千金。
酒局上,他知道是别人的算计,只是心照不宣地收了。
至于事后的一切,他没多管,是老爷子帮他处理的烂摊子,江闻祈也是江老爷子接回来的。
再后来,他处理这一切都愈发娴熟沉稳,甚至学会了用别的手段粉饰太平,将丑闻转变成好名声。
“爷爷说的。”江闻祈语气淡淡讥讽,“他走之前,把所有来龙去脉,都告知了我。”
“以前,我有过猜测,只是未曾证实。”
“正好,我也还有件事要告知您。”
江永涛还没从一连串的信息里回过神来,就听到江闻祈一字一句,沉沉开口。
“无论她醒,或不醒,无论她生,或死。”
像是用力在石碑上篆刻而下的笔迹,纵使风吹雨打也无法改变。
“这辈子,我有且只有一位妻子,名字叫许初允。”
“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妻,没有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