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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也知道此事?”大皇子温和问。他稳重老成,剑眉浓黑,脸上总带三分笑意,文质彬彬,颧骨略高,两颊天生有法令纹——他是皇子中容貌最像承天帝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韩贵妃侧身歪头,心不在焉地把玩镶嵌珠玉的精致护甲。
“好龙阳也算不得什么。”
大皇子复又端起茶杯,专注嗅了嗅茶香,含蓄道:“历来的世家富贵子弟,长辈多半管得严,没有通房的时候,难免与模样齐整的书童小厮混玩,不足为奇,顶多算个人癖好,只要别影响成家,谁管呢?”
房中秘事,自古花样百出,龙阳虽然有损清名,但并非原则性大错。
否则男女不忌、出了名混帐荒唐的七弟岂能安然无恙到如今?大皇子暗忖,嘴角噙着一抹轻笑。
“陛下定然知晓,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时懒得管。”韩贵妃慢条斯理坐直了,略倾身,好奇问:“听说他养的小男宠是此次查案的钦差之一?还是新科状元?”
“没错。”
“哟,呵呵呵。”韩贵妃笑得满头珠钗轻颤,举起丝帕掩嘴,摇头叹道:“本宫算是佩服庆王了。他平日不苟言笑,冷冰冰,无法拉拢,谁知私底下竟哄了新科状元!”
“当日父皇叫我们举荐下关州查案的钦差人选,三弟推举了齐志阳,平南侯却不知如何想法,极力保举容佑棠。”大皇子隔岸观火,幸灾乐祸道:“如今可好了,平南侯偷鸡不成蚀把米!齐、容二人还算有些本事,于土匪乱刀下死里逃生,硬是立下一功,押送贪污乱党凯旋。”
“哼,你父皇估计又心慈手软了。”韩贵妃蓦然冷脸,红唇抿成削薄一线,眼神肃杀,气愤道:
“近年来,所谓的中宫嫡子接连犯错,杨若芳能养出什么好东西?天生的心胸狭窄,狂得尾巴翘上天,连场面上的涵养礼仪都拿不出手!这次她儿子涉入贪污重案,抹黑皇室,丢了列祖列宗的脸,还有什么资格争夺储君之位——”
“母妃!”大皇子谨慎打断。
韩贵妃不情不愿地住嘴,悻悻然起身,霎那间,紫色细折苏绣百花悬珠裙漾出深深浅浅的流光,耀眼夺目,她仪态万千地晃到窗前条案,案上陈设几样古玩、一个浅口青瓷花瓶,宫女们每日清晨折了新鲜绽放的各式花朵,静心搭配插瓶,以供熏香与赏玩。
“你父皇将案子交给了刑部负责,皇儿,该怎么做,不用为娘教了吧?”韩贵妃背光,顺手揪了几瓣玫瑰,一点点撕得稀碎,白皙手指沾染鲜红花汁。
“您放心,儿子明白。”
“明白就好。”韩贵妃面无表情,接连揪下花瓣,肆意撕扯或丢弃,轻声叮嘱:“儿,你一定要给为娘争口气!我在位分上被她压一头,可我儿是最聪敏睿智的,绝不能输给她养的穷骨头!”
九重深宫,朱墙高耸,明黄琉璃瓦遮天蔽日,后宫生活寂寥冷清,永远只能看见有限的天空一角;
佳丽三千,皇帝却只有一个,雨露不可能均沾。在如此压抑憋闷的环境下,儿女是妃嫔唯一的寄托和依仗;
那些无儿无女的,人生相当于没有盼头!
例如,此时此刻,韩贵妃倾诉愁闷,才会有她的孩子好言宽慰。
大皇子忙起身,快步走到韩贵妃跟前,躬身劝解:“母妃请保重身体,切莫动无谓之气,以免伤神。儿子从未敢松懈,您尽管放心。”说着轻轻搀扶其小臂,将抑郁不平几十年的生母扶回座椅,耐心安抚半晌。
韩贵妃抽出丝帕,按了按眼睛,哽咽嘱咐:“儿,你千万要争气啊!生在皇家,身不由己,一旦她母子上位,别人尚可能无所谓,但咱娘俩绝不会有好日子过,姓杨的一家子心胸眼界极度狭窄,到时指不定如何折磨我们呢。况且已争了二十多年,骑虎难下,只能往前,没有退路。”
“儿子绝不退让!您看我几时懈怠过呢?”大皇子傲然昂首,眼神坚毅,对争夺大位誓不罢休。
“好,好!为娘知道,你是懂事孝顺的好孩子,咱们再苦一苦,无论如何要趁贪污案拉下她母子,待摁倒了中宫,你本就是皇长子,顺理成章,到时还愁什么呢?”韩贵妃攥紧丝帕,眼眶红肿,更加不肯罢休。
大皇子嘴角挂着两分笑,胸有成竹道:“您且等着瞧热闹吧。”
片刻后
宝和宫的心腹嬷嬷进入,快速伺候狼狈流泪的韩贵妃净面补妆,重新续了热茶,而后轻手轻脚离去。
韩贵妃装扮一新,从容端坐,一扫方才痛苦幽怨的抽泣之态,她把玩丝帕,漠然嗤道:
“王翠枝昨夜又疯病发作,鬼哭狼嚎,吵得宝和宫都听见了。”
“她不是在冷宫吗?发病时怎的不堵嘴?大吵大闹,成何体统。”大皇子不悦地皱眉,完全没把曾是生母陪嫁丫头的爬床昭仪放在眼里。
“谁知道呢?可能是睡梦里突然发疯,乱跑乱跳,下人堵嘴不及。”韩贵妃冷笑,解恨非常,刻薄地说:
“她家穷得要饿死人,卖女儿给我们家做丫头,你外祖母指了她给为娘陪嫁,本是特地挑老实本份的,岂料一进皇宫,王翠枝开了眼界,竟性情大变,趁本宫有喜时,不知廉耻勾引陛下,皇后一贯跟我较劲,保她生下龙子,又撺掇陛下给封了昭仪。”说到此处,韩贵妃禁不住露出得意之色,冷冷道:
“王翠枝忘恩负义,不忠不敬,她以为生下一双儿女就能飞上枝头了?做梦!至今只是个小小昭仪。就连老八的府邸,都还是我韩家发善心舍银钱给盖的,单凭她娘家的底子?老八恐怕得在宫里再待几十年!哈,真是老天有眼,如今她疯傻了,被打入冷宫,估计熬不了几个月的。”
“听说她嚷破许多后宫秘事,可有牵涉咱们的?”大皇子关切问。
韩贵妃“哈”了一声,轻轻一拍掌,两枚金护甲磕碰,乐不可支道:“咱们有什么可被她嚷的?无非做丫头时的辛苦罢了。她卖身为奴,我韩家非但没叫做牛做马,反而带进皇宫,否则以她的条件,想面圣?等下辈子吧!不过呢,她倒是嚷了皇后的秘密出来,已传遍整个后宫。”
“关于已逝淑妃的死因吗?”大皇子颇感兴趣。
韩贵妃满面春风,点点头,兴致勃勃道:“没错。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极可能为真。原来皇后对淑妃竟那般忌惮憎恶!她真是心狠手辣,害死了淑妃,可惜小九命大,侥幸存活,结果呢,哈哈哈,陛下命令她好生抚养!”韩贵妃极力压低声音,连连欢笑。
“众目睽睽,她不敢把九弟怎么样,恐怕心里怄得很。”
“可不嘛!”
韩贵妃笑得红翡耳坠乱晃,以丝帕掩口,恨恨道:“俗话说,莫欺少年,她倒好,早早得罪了庆王!泽雍是出了名的耿直铁腕、恩怨分明,小九在坤和宫连遭意外,险些早夭,无论是谁下的手,总之,这笔账会算在皇后头上!”
“拭目以待吧,三弟不是好糊弄的。”
宝和宫内,韩贵妃母子秘密商议许久。
今日是后宫规定的探亲日子,妃嫔们的儿女、有诰命的亲眷等,都可以请示入内。
坤和宫
“废物!”
“没找到?怎么会没找到?那么一个大活人,难道凭空消失了?”皇后杨若芬脸色铁青,端坐上首,紧抓扶手,手背筋脉凸显。
周仁霖的妻子、皇后的胞妹杨若芳愁容满面,赔笑道:“姐姐请放心,目前正召集大量人手,全城搜寻,怕只怕庆王将人藏在王府——”
“即使藏在庆王府,你们也该想方设法进去灭口才是!”皇后劈头打断。
“可、可……庆王府守卫森严,高手如云……”杨若芳一脸的为难,硬着头皮宽慰:“姐姐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皇后再度打断,豁然起身,焦躁地来回踱步,消瘦憔悴,浓妆也遮不住青黑眼袋与皱纹。
杨若芳坐不住了,慌忙跟着起身,猜测说:“姐,据密探所报,白琼英受了重伤,且身中剧毒,可能已经一命呜呼了。”
“可能?不确定的事情就罢了。”皇后焦头烂额,丝毫不留情面,目不转睛紧盯胞妹,低声质问:
“包锋究竟怎么办事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错,若此次事态无法平息,本宫势必将其千刀万剐!”
“他、他其实已经尽力了。此事全怪疯话连篇的王昭仪,是她引起了庆王注意,否则咱们早将白琼英灭口了,岂会硬生生被庆王派人救走?”杨若芳忿忿顿足。
寝室内,两名心腹嬷嬷看守门窗,其余宫女内侍俱被屏退。
“王昭仪早晚不得好死!她疯了,说什么都不能作为证词。”皇后咬牙切齿,心急火燎地催促:
“眼下要紧的是除掉白琼英,明白吗?本宫千算万算,如果不是王昭仪嚷出来,还真不知道当年事发时溜了一条知情的漏网之鱼。”
“知道,我懂的。”杨若芳点头如捣蒜,连连赔笑:“父亲大人正在想办法,我们也知道厉害,断不会让白琼英活着给庆王作证。”
皇后颔首,又吩咐道:“你回去转告父亲,催他动作快些,千万别闹得没法收场。另外,叫父亲派人调查坊间流言,看究竟是谁造谣我儿与贪污乱党勾结,找到源头,赶紧掐了。”
“这还用调查?”杨若芳脖子一梗,笃定指出:“肯定是韩家干的!他们无事也兴风作浪,何况二殿下出事了呢?”
皇后倏然扭头,头戴的凤钗凌乱摇晃,眼神冰冷凛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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