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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手里拿弓弩的土匪射,转眼就射倒三四个。
眼看墙上寨外的边军都是越来越近,寨门上一个穿锦袍的家伙一叠声地喊:“截住!上去截住!放箭!快放箭!”
可此时土匪早就被墙头几十步血肉铺就的便道骇破了胆,随着直刀扬起落下滚滚向前,鲜血飞溅惨嘶不绝,人人嗓子发干两股战栗,谁还会听他的指挥调遣。寨前边军刀砍斧斫破寨门的一片丁当咣啷声响中,蓦然间有人一声喊“大家逃命啊!”,土匪就象在晨钟暮鼓中陡然被惊醒的鸟群,争先恐后地跳下寨墙,朝寨子里拥去。
人心一乱,锦袍人再是跳脚大骂苦苦哀求赠银许愿都是毫无用处。他转回身瞠目切齿地望定商成,眼睛里凶光毕露,看情形他如今恨不得把这个令他一番心血再次毁于一旦的边军军官活剥生吃。几个土匪提着刀枪卫护住他,两个忠心耿耿的“老弟兄”架住他胳膊,正想寻路下寨墙时,一直引而不发的苏扎总算觅到机会,右手一抬,只听弓弦嗡嗡细响,一枝羽箭直贯进锦袍人的右眼眶里。锦袍人腿脚在地上一蹬身子一挺,立刻就象个被戳破的装水牛皮口袋般瘫软下去。
度家店的寨门毕竟不是州县的城门,即使经过土匪整饬,也经不起边军的刀斧之利,转眼就是一片稀烂,百十个兵勇齐声大喊,已经涌进来。孙仲山拎着刀站在寨门里的空敞地上,接连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传令下去,土匪中弃械者不杀,投降者免死!”
“金哨,你带三什人打那杆旗!”
“刘得福,你带两什人缘寨墙封锁村寨,勿令一个土匪逃脱!”
“万十七,你领乡勇挨屋搜索!”
“……”
下完命令,孙仲山才转身满脸敬服地仰望着坐在墙头上的商成,抬臂抵胸干净利落一个军礼,放下手朗声道:“大人,……”
商成抽着嘴角摆手道:“你布置得挺周详,就按你说的办。”他抚着胸口被弩箭创伤处,想了想,说道:“多抽出点人手在外围搜索,抓住出逃匪徒,就地处死,不用押回来。找几间不漏风不漏雨的屋子,预备好木炭热水吃食,再找几个人,把后面的伤员都接过来。”他说一句,孙仲山便应一声。“把土匪的红伤药都搜出来,咱们的人要紧,伤口要用凉开水清洗之后再上药,裹伤的生布都要用滚水煮过才能使用,用过的生布要多煮一刻钟。战死的弟兄都要抬进来好生安置,造册逐一登记姓名,要隆礼厚葬,还要为他们请功……”
“是!职下遵命!”
孙仲山答应着去了,在后面看护伤员的关繇已经过来了,站墙下就是深深一揖,上了墙头又是深深作揖,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威武,小人闻所未闻。前回听孙校尉说起大人在屹县的赫赫功劳,已经令人深为感慨叹服,今日繇得以亲眼目睹大人之智慧勇武,直让人赞无可赞叹无可叹。即是西楚霸王复生,三国吕布再世,也不过如此。”
商成自从杀狼出名,已经听惯了各种夸赞佩服话,由一介乡勇一跃当上归德校尉并授两亩勋田之后,各种阿谀奉承的马屁话更是听得两耳都快起茧子,早已不太当一回事,但是被人比作西楚霸王项羽和三国吕步,这还是第一次。他心里虽然明知道关繇夸大其辞不过是拍自己马屁,可这些话实在是中听,禁不住也有几分得意,等关繇把话说完,才笑着摇头说道:“老关,我一向都觉得你这人豪迈直爽,从来不说假话,怎么也学会阿谀逢迎了?比项羽,比吕布……言过其辞了,言过其辞了。”
“大人误会了,我这可不是阿谀之辞。度家店虽然是小村寨,土匪虽然也不算多,可也是土匪经营积年的老巢穴,防范严谨壁垒严密,若不是大人智清神泠妥当周详,咱们如何能胜得这般轻松?要不是仗了大人武勇过人,如何才能有这场完胜?所以项羽之比大人,输在愚钝,吕布之比大人,短在鲁莽……”
商成仰头哈哈大笑,笑几声又捂着胸口的伤口直吁凉气,拍着身边的便道夯土说:“老关,你这不是阿谀,那什么才算是阿谀?你也是累了几天的人,来,过来陪我坐一会,咱们俩说说话。”
“小人职末,不敢领大人错爱。”关繇谦逊道。转眼间脸色又是一黯,“小人的几个叔伯兄弟,关家门里的好些亲人,都殁在这里……还有尤家兄弟……”说着就抹眼泪。
商成也有些意气萧瑟,抿着嘴唇凝视着不过二三十个小院落的度家店,良久才说道:“他们的血不会白流。我要让他们死有所值,要给他们请功;我还要在这里勒石刻碑,记下今天发生的一切,要让那些后人永远都记得,他们在这里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