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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我骑马,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陆锦画郑重其事地摊开手掌。
小贩眼前一亮。
天色渐晚,陆锦画终于跨上马背,勉强驭马缓步前行。路上不少人向她投以怪异的探寻目光,不明白这么个娇弱小娘子为什么非要骑马而不是坐马车。
夕阳收走最后一缕霞光,朦胧月色从远处升起,静静洒满大地。
眼前的林子往前延伸,地上尽是树叶,遮掩车辙痕迹。
她看不清方向,担心迷路,便停在林子前,下马暂作休整。
四周很静,从小到大这还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大晚上在外面停留。
有点怕,又有点无奈。
选定一棵树干粗壮的大树,她从包袱里取出大氅,铺去地上,靠树坐了。夜里风寒,到处都凉飕飕的。她知道这时候应该生火,可惜之前出来得急,没时间去准备其他物什,如今怀中除了细软衣物,就只有一个水袋。
腹中饥肠辘辘,发出一声绵长的“咕叽”。她叹了口气,拿出水袋,拧开盖子。
正要凑到唇边,身后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压在干枯叶子上,缓慢爬行,朝她而来。
陆锦画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手指摸到自己的发簪悄悄拔下,藏入袖中。
“谁!”她低声质问。
身后窸窣声顿止。
陆锦画身子微微发颤,这样的光线她什么都看不清,但她能感觉到有东西正盯着自己。
蛇?不会,天气这么冷,蛇不会出来。
那是其他动物?可这林子白日人来人往,按理说……
“啊!”
一只手忽然抓住陆锦画的足踝。
五根手指的触感穿过衣料贴上肌肤,她吓得失声大叫,连连蹬腿。
抓住她的那只手却没有松开,反而加大力道将她牢牢制在掌心。陆锦画摔坐去地上,神志不清地继续蹬腿,双手乱舞。摸到手边有一块石头,想也不想,直接拿了往腿那方砸去。
只听一声闷哼,那边彻底没了动静。
陆锦画喉头发紧,一颗心蹦跶到了嗓子眼,毫无规律地颤动。过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应该立刻逃跑。奋力挣开那只钳制她的手,她慌慌忙忙捡起水袋,一瘸一拐朝马的方向疾走。
费了半天劲她才重新爬到马背上。月色似乎比之前亮了两分,茂密的树叶洒下几缕光芒在她站过的地方。一只手静静摊在那里,顺着往后看,手的主人穿着浅色衣服。
山贼之类的恶人,应该不会穿浅色衣服吧?陆锦画几分困惑。
而且,也不会这么弱不禁风吧?
难道是个路人,这是误会?
越想越奇怪,陆锦画拉着辔绳,马蹄不安分地刨地,更令她心里烦躁。
夜风渐起,寒意透入骨子里,陆锦画摇摇头,打消多管闲事的念头,转身要走。几乎同一时间,风吹开覆盖在那张脸上的几片树叶,借着月光,清晰可见那人脸上一片斑驳。
陆锦画心跳骤停。
那声闷哼在耳边回响。
她下手那么重?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手掌,她心中不断犹豫。
要是她打伤的,那她理应去替他简单包扎。要不是她打伤的,遇到这么重的伤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内心挣扎不断,末了她重重叹口气,翻身下马,重新走到那人身边。
并指探去对方鼻前,见还有呼吸,她取出怀中手帕擦了擦对方的脸。一见眉眼和簪花的发髻,她登时愣住。
自己这一砸,砸的还是个姑娘……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声道歉,“我会对你负责的,你放心!”
……
脑子昏昏沉沉,仿佛炸裂。
动动唇,双唇干涩,嗓子在冒烟。
这是哪里?……被风雪阁抓回去了?
还是被千珑城绑了?
暮云桓脑子里一团乱麻。
意识恍惚间,一个绾着斜云髻的青衣少女渐渐靠近,双手端着汤药在他身边坐下。她眉目如画,桃腮红唇,浅笑盈盈。一双凤眸潋滟,分明盛满温柔,却又灿若朗星,他眼前的世界仿佛被那一双素手渐渐拂去蒙雾,次第明亮。
“你……”暮云桓讷讷开口。
陆锦画先一步抬手,制止他说下去,莞尔道:“你别怕,我……我是路过,发现你倒在地上,所以将你捡了回来。”说着,她颔首去搅碗里的汤药,脸颊微不可察地红了一红。
她才不要主动承认是她将这姑娘砸得头破血流。
……退一步说,就算露馅,她也会一口咬定是这姑娘自己无理在先,装神弄鬼吓她。
“先把药喝了吧,”陆锦画笑得依旧温柔,“我医术粗浅,仅能大概替你裹了伤,这药是化血散瘀的,等你再清醒些,我扶你去镇上好好诊治。”
暮云桓眼里情绪复杂,迟疑片刻,还是接过她递来的药,仰头喝得一干二净。
“谢谢。”他嗓子沙哑。
陆锦画怔了一怔,温凉的手背探上他的额头,狐疑道:“我没发现你风寒发热呀,怎的嗓子哑成这样?”又问:“姐姐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索性一并告诉了我吧,不行的话,我替你跑腿,去镇上把大夫请来。”
暮云桓:“……”
姐姐?
哦,他想起来了,之前为了躲避千珑城的那些狗腿,他特意易了女人的模样。后来被风雪阁穷追不舍,也来不及更换衣服,所以被这丫头误会了。
正要开口解释一二,又见面前的少女满眸关切,离他极近。且她看上去不像是行走江湖的女子,更像哪家的大家闺秀。万一说出真相吓坏了她,只怕他死也抵不了罪过。
于是他咳嗽两声,稍调声音:“多谢妹妹救命之恩。”
陆锦画尴尬不已,暗道你还是别谢了,要知道是我害你成这副模样,你不得直接生拆了我。
暮云桓又道:“我叫云桓,还不知妹妹怎么称呼?”
陆锦画愣了一瞬。
“陆锦画”这三个字,她以后怕是都用不得了……
十指微微蜷起,她沉默片刻,神情低落:“唤我画鹿罢。”
心知肚明不是真名,暮云桓也懒得计较,反正萍水相逢,过了这阵,便是分道扬镳。
他微微笑起,拱手道:“画鹿妹妹。”
“云环姐。”陆锦画颔首。
像四月的灿灿桃花,悠悠绽放,撞入他的心扉。
暮云桓自诩见过无数美人,可像她这般自然而纯粹的,还是头一回。
心跳不自抑地加速,她淡淡的香息莫名开始浓郁。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以防更加尴尬,暮云桓赶紧岔开话题:“还是劳请妹妹去镇上请一位大夫来吧。”
陆锦画不迭点头:“应该的。”起身,对他浅浅一福。
水月镇并不远,骑马太过招摇,陆锦画拴好马绳,选择步行。
镇上有好几位大夫,陆锦画一一打听,最终找到擅长外伤的晋大夫。
晋世康年逾半百,正骨接骨的活经手不计其数,但治脑袋上的伤,倒是没有几回。
本想问问病人到底怎么伤的,具体细节又如何,来请他的这位家属却神色讪讪,讳莫如深。
一路东行,路渐偏僻,晋世康看了看周遭繁密的树木,赫然想起近来听到镇上卖山货的人说林子里有剪径贼,顿时止住脚步。
“姑娘,我看你不像坏人啊,你咋能做这谋财害命的勾当呢?”
陆锦画愣了一瞬:“什么谋财害命?你可别胡说。”
晋世康拂袖:“这地儿偏僻得连只麻雀都没有,小老儿问你病人伤势,你还一问三不知,嗬,这不随意编纂个病人出来,等着引我过去谋财害命还能是咋地?真以为小老儿好骗得很?”说完立马转身,如避瘟神。
陆锦画哭笑不得,赶紧绕去他身前:“晋大夫误会了!我算不得那位姐姐的家属,是正好见她受伤,又见她是个孤身在外的弱女子,几分可怜,才出手相救。故此晋大夫你问的话我当真不知如何回答。”
晋世康撇着嘴角摇头,脸上写满“我不信”三个大字。看书阁
“小老儿少说也五十有六,不说阅人无数,至少也比你见识的多!姑娘你一路上心事重重,呵呵,怕是没做过此等事,所以心里愧疚吧?且听小老儿一句劝,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哪!”
陆锦画暗暗咬牙,早知这晋世康啰里啰嗦的麻烦,还不如寻旁的大夫去。可气归气,这一去一来走了近乎半个时辰,她的身子虽已调养好了大半,但还是不比得完好的时候,若叫她再去请大夫,只怕大夫没请来,她就先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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