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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眼所见也不会有人信,那家伙傲气得很,竟然也会退位让贤?也好,终于可以让那个主唱的双手只握话筒不抱吉他了。主唱原来兼任节奏吉他手,歌唱得不错,吉他弹得却跟弹棉花相似,分解惨得像分尸,混合乱得像混战,扫弦烂得像扫地。
在那首疾速金属的作品演唱到最后一段副歌之前,女孩来了一段电吉他Solo。主唱不无骄傲亦不无钦佩地一指她,用吼叫的声音介绍:“姑射神人乐队,主音吉他手——雷埙!”台下自然也是一片狂呼乱叫。
雷埙的吉他弹得确实牛,至少在校园范围内,她的Solo才称得上Solo,这样的Solo才能将现场气氛推向高潮。原来的主音吉他手完全没话说,她那Solo飙得,似狂飙突进、如飙风来袭,他如果与她对飙,绝对跟都跟不上。可这对他还算好的,倘若勉强跟随她的节奏,八成会因力不从心而被轰杀得吐血。
在某个瞬间,罗滕似乎失聪了。不是因为电吉他太震撼,事实上他好像连她的吉他Solo也听不到,只是目不转睛眼冒桃心地盯着雷埙。
在唱过一首乐队原创歌曲后,主唱报上接下来要演唱的第五首歌的名字,类型又是一变——著名乐队KYO的名作《_Yeux》。这首歌陈尔诺相当喜欢,但是看看乐队的阵容他却不抱太大期望,因为对于这首旋律优美甚至有些凄美的作品来说,电吉他没有太多用武之地,他们需要的是一把细腻的木吉他。更要紧的是,这首歌若是缺了提琴伴奏会失色得太多。
乐队没有立刻开唱,陈尔诺看见雷埙放下了电吉他,一直冷冰冰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微笑,躬身摆臂朝舞台侧下方做了个恭敬邀请的动作。然后,一位女孩从那个方向的台阶走上舞台,将一只手中的一把木吉他交给雷埙,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把水晶小提琴和一把琴弓。
女孩一头柔软的长发由一条白色发带在脑后扎成个马尾,穿着一袭纯白色蕾丝连衣长裙和一双白色浅口系带低帮帆布鞋,露出的光滑小腿和纤细脚踝竟似比一身服色还要洁白。最顶级的小提琴基本都是木制的,水晶小提琴既不一定很昂贵也没什么特别的优势,但晶莹剔透的乐器配这位如水晶般纯净脱俗的乐手,显示着极致的交相辉映和相得益彰。
这次不需要听人介绍了,陈尔诺是认识她的。事实上,台上台下不认识她的人恐怕已然不多,美到她这种程度,只要见了一次,任何人就是想忘也忘不掉。何况谁会想要忘记她的容颜呢?闭上眼睛回想一下也是享受啊。只不过你认识人家,人家不一定认识你呀!没办法,她本质上再平易近人,她的美丽本身也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可是,她认识陈尔诺!台下数千个脑袋,她一眼就看见了他,还轻轻颔首示意。就算陈尔诺再淡定,也不禁心里微微一热,微笑回应。旁人就只有羡慕嫉妒叹息的份儿了,有人心想若能得到他的待遇给个皇上也不做啊,有人则暗骂他笨蛋,还戳在这儿干吗?还不麻利儿买花去?等她演出结束立马上台献花献拥抱啊!
龙禋竟然会拉小提琴!不是说她不该会,而是她会的也太多了吧?陈尔诺愈发觉得她深不可测,似乎越是高深难懂的、越是需要纯熟技艺的她越有可能懂得和掌握,不懂、不会的反倒是一些人之常情、习俗习惯之类。
罗滕原来也想组乐队参加音乐节来着,这小子在音乐上还是有点天赋的,吉他和贝司玩儿得都不错。米库会打爵士鼓,贝溟玄会弹钢琴可充任键盘手,于是罗滕邀请龙禋担纲主唱:“你长得像天女下凡,歌声一定也是天籁之音。”龙禋却表示自己不会唱歌,毕竟嗓音美妙不代表一定不会五音不全。
其实她不但会唱,而且唱得极好,只是她不会唱他们喜欢的歌,会唱的歌唱出来别人未必喜欢。或者说,她喜欢静静地独自吟唱,而不适合做一支重金属乐队的主唱。至于乐器,她擅长拉二胡、弹琵琶,笛和箫吹得也凑合,扬琴和古筝只能算懂些皮毛。这就很让人惊佩了,罗滕差点没当场给她跪下磕一个。没想到多种民族乐器之外她还掌握了西洋乐器的演奏之法,这可不是一句“触类旁通”就能解释的。
不过,不会唱歌长得漂亮有啥用,难不成专职报幕?罗滕佩服她的民乐水平,可他想走的是重金属硬派摇滚路线。谁见过重金属摇滚乐队里有腿晃得像抽筋、脖子摇得像脱臼、身子抖得像踩了电门、头发甩得像清仓大处理的……二胡手?又有谁见过坐在那里手舞足蹈、摇头晃脑、大汗淋漓、脖筋暴涨的家伙,身前的乐器不是爵士鼓而是扬琴、手里时不常旋转一下的不是鼓槌而是琴竹?
没有主唱,罗滕只好作罢。他自己高音飙不上去,只能唱民谣。米库嘛,倒是能吼,可他的歌声不是粗犷而是粗粝,不光沙哑还更像刹车,唱摇滚又不是砸锅卖铁,除了铁铲刮锅底、指甲挠桌面、砂纸蹭墙皮、硬币划玻璃的声音,咱能不能发出点人动静?陈尔诺歌唱得不错,可他不识谱啊,乐盲一个,带他玩儿太累。贝溟玄是学民族唱法的,声音太甜太柔,与龙禋组个民族乐团倒合适。
显然龙禋与雷埙相熟,被邀请前来友情助演。后来陈尔诺问起,她也只说是随便玩玩。至于她随便玩儿的水平和雷埙弹木吉他的水平……如果不是主唱差点意思以及音响效果的限制,陈尔诺几乎以为那是KYO原班人马在表演!
最后的两首歌,由雷埙来唱。那主唱可是有名的“麦霸”,而且自恋程度不逊于罗滕,把主唱权交给别人可是自乐队成立以来破天荒的头一遭,尤其还是压轴的机会!可看上去他是那么的心甘情愿,或者说心服口服。
他们翻唱的是另类摇滚女歌手La_e的《On_ir_》和新古典摇滚女歌手天野月子的《声》。
雷埙真是牛,百变声线将两首歌的精髓演绎得无比到位。第六首《On_ir_》较为抒情,她的歌声便足够柔媚婉约,带着仙子般的出尘空灵。第七首《声》先舒缓后激越,她的歌声则先清亮后高亢,带着幽灵般的野性诡谲。尤其副歌部分,她用极富穿透性和爆发力的声音来演绎曲意中用狂放不羁来掩饰的沉重伤感,那种声嘶力竭的哀伤和歇斯底里的绝望冲击着每一位听众的内心世界,没有一丁点刺耳,无人不为那份潇洒的凄美而动容。她的歌声似有魔力,由耳至脑,由脑到心,带来一种难以名状的震撼。
除了歌喉无可挑剔,更难得的是她当主唱的同时还能兼顾主音吉他,一点相互干扰都没有。《声》的过门部分,她用手中的电吉他营造出嘈杂吵扰的氛围,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心绪纷乱的歌曲意境。
如果艺术作品也是有个性的,那么这首歌的个性显然和雷埙的个性高度契合——倔强、执着、独立、洒脱、狂放不羁、桀骜不驯,坚守自我、追求自由,热情地拥抱外在的纷乱喧嚣,又顽强地守护内心的宁静纯粹。至少,陈尔诺是这样理解这首歌和它的原唱者的,他相信雷埙也会大体如此。如果有机会,他真想问问她是不是这样。
龙禋也相当牛,为《声》伴奏时小提琴已不足够,有两位学生会的现场工作人员分别向台上送了一把水晶大提琴和一把椅子给她,她还真是全能啊。
一如小提琴,她的大提琴演绎得也无可挑剔,低沉、忧伤的气息烘托得恰到好处,而这感觉又是举重若轻地若隐若现着,绝不喧宾夺主。
这两首歌唱完,台下掌声、欢呼声、口哨声经久不息。后面还未登场的几组歌手该有多大的压力!
龙禋早已名满校园,此刻台下的焦点是雷埙,特别是男生们,相互询问着那姑娘是哪个系的、哪个班的、为什么此前没见过她、她有没有男朋友等等。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完整作答。
乐队里原有的成员一边享受着观众的热情,一边快速收拾着乐器。龙禋向观众鞠了一躬便拿着自己的琴下台离开,雷埙却毫无表示,连自己的琴都不管,反正肯定有人帮她拿,不看观众,也不理忙活着的其他成员,最后一个音唱完就向台后开溜。她似乎只负责参与演出,演出一结束就成了甩手掌柜的,而且这位掌柜的脚力比店小二还快,一闪身就没影了。
立即有女生表示不满:她也太傲、太狂了。男生可不这么想:这才叫个性啊!这就是帅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