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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满记忆的黑暗出现裂痕。
“……但愿这次你能够重新开始,自由地选择想走的道路,不论你在哪里,祝您——幸福安泰。”
这是最后的、留给她的话,而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应……由这句话开始,无数斑斓的色彩出现在她眼前,熟悉的面容一一自心底浮现。
自己为什么会忘记呢?如此重要的记忆明明不可能忘记的,就连瞬间想要忘记的想法都不可能出现才对。
一段一段的记忆被贴回它应属的位置,她在这个时空的记忆再次串联起来、展现在她面前。
找回了自己过去的乔羽飞看着眼前的少年,无力却肯定地开口道:“你就是那时想要杀我……之后又在千绝宫救了我的……千夜,你叫千夜。”
新年伊始,西黔迅速开始着手一系列改革。
首当其冲的是律法的修订。将建国后沿用至今的西黔律删补修订为《刑名》、《禁卫》、《户婚》、《擅兴》、《违制》、《作伪》、《计讼》、《贼盗》、《捕断》、《损毁》、《厩牧》、《杂》共一十二篇,并在法条之下引用各地历年的成功判例作为参照,统编为《西黔律例》一书,在国内大加推广——朝代更迭,被后人誉为诸国史上最先进、最完备的法令制度便是以此部法典为基础所建立完善。
由此,活版印刷与线装书第一次走进民众的视野。从此,书籍改变了传统的量词“卷”,不再是人们印象中的形象,而变成了“书本”。书籍的印制时间则大为缩减,与过去的雕版相比,印刷的成本大大节省,降低到史无前例的水平,使得更多的普通人有能力将自己的所想所得付梓成书。以此为契机,文化与思想的繁荣景象指日可待。
此外,令世人瞩目的还有关于经济方面的各种创新。当中动静最大的首推由官府出面与国内数家信誉卓著的大商号在全国范围内开设兑坊,发行宝钞,办理异地存取、兑现业务。
负责情报收集的行知院也掀开了面纱的一角,逐渐进入一般民众的生活。经过周密准备后,行知院下分离出了民用的情报机关,专向民间出售经过审核批准的情报。
光这两件举措,已从极大程度上加快了资金货物在全国范围内的合理流动,减少了各地某种商品匮乏的可能性,商人的利益也因而更有保障。于是敕令一出,商界上下莫不欢声雷动。
专为保管商货而建的塌房也进一步推行至州郡两级,将商品输入到别国者可以免税,不断出台的政令无不显示出朝廷对于商贸的重视。
官僚机制、教育机制、军队制度等方面的新令仍在陆续出台。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新王自立近三年后,人们方才感受到新旧交替的气息,许多有识之士已经从中嗅到了盛世的味道。
改革的草案皆由各部提出,再经中书省讨论定案,接着是学士院代王起草诏令,最后交付尚书署执行,当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一个人的名字,而他却是各项改革得以推行的最大功臣。
结束了上元夜宴,乔天宇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府中。
每年正月十五的晚上他都会醉这么一次,若干年下来几乎成了惯例。唯有在这晚君臣同乐的筵席上,位阶低于他的同侪才会抛开平日里的敬畏、接二连三地前来敬酒,而他的弟弟就在王座上见死不救,暗中甚至还要推波助澜一下,而官员们也巴不得看看平时威仪有度的年轻佐相醉倒之后是什么模样,于是根本不用旁人提醒,自是殷勤地向他劝酒。
这些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可仍旧不动声色地默许。横竖,他一年到头只会纵容自己这么一夜。他的职责和位置决定了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以便在任何情况下做出明晰且果决的判断而不出差错,这也间接决定了他没什么机会放任自己去体验酩酊大醉的感觉。
经过方才一路的车马颠簸,乔天宇的酒早已醒了大半,喝完醒酒汤后,他的行为几乎与平日里并无两样,唯有脑中还浅残着一丝醉意。
离天亮尚有不到两个时辰,用不了多久便要再次进宫朝贺,他索性没有返回怀远居,沿着熟悉的路径来到了那处空置许久的院落。
定定地注视了一阵儿门上的三个大字,乔天宇举步跨入院落。院中两方荷塘中的水早在入冬前便放掉了,如今淤泥之上积了一层薄雪,映得前面的小楼说不出的清冷。
在荷塘之间停留片刻,乔天宇再次缓缓前行,照直进了一层正厅。正厅原本应该作为待客之用,乔羽飞却偏觉着这里的阳光最充足、最适合作书房,于是后来便遂了她的意。
自他腊月里说了不必定期打扫风荷苑后,这里便彻底没人进来了。半个月过去,之前屋里的布置依然未变,桌椅之上却积了一层厚厚的浮尘。
用衣袖随意地掸了掸椅子,乔天宇撑着扶手慢慢坐下,只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仿佛褪去的酒气又上了头。眯眼静坐了一会儿,神志终于恢复清明,再睁眼时,双目已经适应了这里昏暗的光线。
果真一点都没有变。自这里的主人离开后,这是他相隔了四个多月首次踏足这间屋子,但眼前熟悉的景象却不由他不发出感慨。
桌面上散落丢弃的草图完全是那个人走之前的样子,案头两边高叠的书卷堆也没有挪过位置,书卷内容天文地理无所不包,其中有不少都是从他的怀远居搬过来的,当中还有他所做的亲笔批注。
为了尽快融入这个世界,她做出了多大的努力——他很明白。
不过事到如今,他所剩的也只有这些回忆了。
酒意随时间而消散,乔天宇逐渐感到了夜风的冰凉,却没有起身离开的念头,只是继续面无表情地枯坐着,宛如一座俊美的雕塑。
东方既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位列百官之首的男子转动着干涩的眼,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不用任何人提醒,他自己清楚地知道:一年一次的酒醉之夜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