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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见到古至诚的时候,乔羽飞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迫不及待地想将几个时辰内发生的大事小事巨细无遗地汇报一遍,以此充分表明这次出行是多么的有收获,好让这位名义上的长辈对自己今后的出游继续保持鼓励的态度。
送走乔天宇、刚刚坐进书房没多久的古至诚抬头扫了一眼,故意板起脸轻斥道:“你还知道回来?天都黑了!”
乔羽飞皮皮一笑,摆明了有恃无恐:“我给大伙儿都带了礼物,所以才晚了点回来。对了,您的那份我挑的时间最久呢。”
古至诚禁不住笑着摇头,若有谁跟他说眼下这个有些无赖的姑娘就是危难时刻救了龙岩城的天女,他必定会将之当作一个玩笑。
眼下,这个传闻中攀上高枝的幸运女子就站在他面前。成为古家人真如一些人所说那样是几世攒下的福分么?他觉得未必。
他收养的女儿月华——堂堂武安侯府的小姐,从头到脚的打扮和小户人家的女儿却没有丝毫不同,因为走了大半天路,洁白的鞋袜和嫩黄色的裙角沾满了尘土,几乎看不出它们的本色,而且,就是这么一件廉价的衣裳都是在返程当中顺道买的。
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怎能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有那条简单得没有半点纹饰的发带又是怎么回事?这么明显的纰漏,他到现在才发现。
自己到底是太粗心了,远没有尽到作父亲的职责。不想则已,古至诚越想越觉愧疚,两道剑眉愈皱愈紧。
他那厢自责不已,乔羽飞这边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是探头探脑地一边偷瞄一边揣测对方的不悦的原因,隔了半晌才怯怯地唤了声“义父”。
古至诚因此注意到自己的走神,轻咳了一声和缓道:“怎么站着不动,不是要跟我说你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么?过来坐下。”
乔羽飞松了口气走到椅子旁,发现椅子上随手丢着一件银灰色的袍子,长袍某处赫然有一道割破的痕迹。
“欸?这是……”
古至诚扫了眼,不甚在意道:“今天练剑时划破的,没什么。”
“哦。”乔羽飞点点头,眼睛亮了亮,恳求道,“我试着补补看行么?”她在南境时也帮别人缝补过衣物,不过考虑到战争时期大伙都不怎么讲究,所以她从来不清楚自己的针线工夫有没有进步,现在这件袍服制作精良用料高级,不啻为最佳试验品。
古至诚颔首答应,眼看着乔羽飞将那件衣服搭在了扶手上。
之后,父女二人之间的对谈顺利进行——说是对谈,发言却呈现一边倒的趋势,那位父亲似乎是撑着头饶有兴致地聆听女儿的发言,实际上,他想到的却是不久之前的另一段短暂的谈话。
“没想到你如今的身量已经跟我差不多了。”古至诚打量着对方片刻前换上的那件长短、宽瘦刚刚好的外袍,声音里满是感慨。
“多谢老师赠予衣物,天宇学艺不精,让老师见笑了。”乔天宇的嘴边挂着淡笑,牵马走在古至诚身侧。
“半个侍卫都不带,这可不像是素来谨慎的你会做的事。”年长一方的话语间流露出长辈对晚辈鲁莽行事的嗔怪。
“老师所言极是。”走出别苑大门,乔天宇停下脚步,顿了顿道,“其实今日来访一事天宇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是陛下——”联想到之前王都传来的风言风语,古至诚神色一凛,试探地开口。
对方飞快地打断他:“陛下虽有不足之处,但高瞻远瞩、锐意进取的王者之风已表露无遗,国运昌盛,断无衰颓之理,今后仍需大人好好辅佐。”
古至诚一时无言,乔天宇也并不在意他的回应,略微点头后便策马向着王城的方向疾奔而去,甚至连他所关心的古家女儿的事也没有来得及详谈。
留在原地的武安侯不禁想要从中理出一丝头绪:他曾经的学生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御史大人,陛下宣您进去。”
一声轻唤使得正在观看城下万家灯火的御史大夫廷枢转过身来,出声的正是跟随在西黔王乔天都身边两年有余、现任领尚书事一职的仲容。
“我知道了。”年近半百的男子毫不迟疑地迈步走向偏殿,对前来迎接的青年官员只是略微点头聊作回应,反观对方却只是恭恭敬敬地跟在他身后疾步行进,直到殿门外才止步。
“怎么了?”长者顿住身形,语气里有些不耐。
仲容垂头道:“大人和陛下议事,下官——”
“进来。”廷枢没有任何赘言,话毕拂袖举步,看也不看身后一眼,仲容这次没有犹豫,几步随了上去。
一进门,一老一少便分向两个方向,仲容悄无声息地侍立在一国之君的桌案旁,廷枢则在桌前四尺处停了下来,行过大礼:“臣廷枢拜见陛下。陛下深夜尚在处理国务,勤勉至此,国家幸甚,百姓幸甚。”
年轻国君手中运笔不停,眼角挂上一抹浅淡的笑意:“御史这么晚了还来求见,可不是就为了当面跟本王说这句话吧?”
发白过半的重臣面色不改,从容应对道:“监察百官、清理朝纲是微臣的职责所在,若臣真能清闲如此,于国于民也算得上一桩好事。”
“好了。”乔天都终于停笔,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随口道,“说吧,这次你又盯上了哪个。”
“微臣为空缺了两年多的太尉一职而来。”说话的时候,廷枢表情肃然,没有丝毫玩笑逗趣的成分。
不过,少年君王依然有足够的理由发出质疑:“你是在说笑么?”
“臣不敢。”仿佛没有察觉到来自头顶的逼视,维持半跪姿势的臣子再道,“依臣浅见,太尉一职空了这么久,继续空下去也未尝不可。”
乔天都形状舒展的眉梢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你说。”
“官拜太尉是所有武人的最高荣耀,再高便赏无可赏。换言之,恕臣直言,为官之道最忌讳的便是功高震主,除非像佐相大人那般生于王家——”
瞥见身穿常服的国君并未表现出动怒的迹象,廷枢拐了个弯续道:“武安侯二十年来沙场征伐,杀敌无数,四方各国莫不闻风丧胆,本国将士对其人也敬重异常,声势日隆。当上太尉就意味西黔举国兵力皆掌握于此一人手中,如此下去,陛下岂可安枕?”
“因为莫须有的猜忌而令天下将士寒心,这么一来,又交代得了谁?”虽是质问,少年的语气中却听不出喜怒,廷枢暗赞一声,伏身道:“臣亦不会容许此种情况发生。武安侯二十年的功绩足以换得太尉一职,只不过陛下须得先饶过他的欺君之罪而已。”
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城下的灯火已熄了大半,引廷枢出宫的仍是之前的仲容。
“仲容,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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