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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父王和母妃呢？”随着话音踏入水榭的是一名身穿儒衣的中年男子，肤色略深，一双眼睛清俊而有神，正笑吟吟地打量着端坐在桌案前的西黔第一公主的相貌。
小小的少女毫无惧意地审视着眼前陌生的来人，细细的柳叶眉拧成一个小疙瘩：“你是谁？我没有见过你。”
比她高出不止四个脑袋的男子闻言更加意外，忍不住赞叹道：“果然和恭怀说得一样，是位聪慧有胆识的公主呢。”
“你认得恭怀叔叔？”
男子的眼角笑出细细的纹路，蹲下身来与她平视：“不止是他，我还认识你的父王母妃哦。”
“嗯……那你再等等吧，他们送弟弟回去午睡了。”说完这句之后，少女开始专心习字，来自湖面的清风透过敞开的门窗拂过她的小脸，吹得镇纸下面的仿页哗哗作响。
“这仿页……是你母妃写的吧？”男子立在书案一旁，乍然瞥见熟悉的字体，霎那间有些失神。
“嗯。”勤勉的小公主暂停了手头的课业，扬起一张苹果脸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当年你母妃临摹的是我写的仿页——还要写多少张？不如我来帮忙好了，保证跟你写得一模一样。”
面对这个极具诱惑力的提案，两道继承自母亲的柳叶弯眉再度蹙成一团。挣扎片刻，小公主坚定地摇头拒绝：“不行，这样不好。”
“说得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西黔国君的笑声自门外传来。
“清辉！你回来了！”又惊又喜的声音出自西黔王妃之口，话音未落，声音的主人已丢下丈夫奔至友人面前。
“臣文清辉拜见陛下，以及王妃殿下。”男子作势拜倒，却被当今王妃不避嫌地一把拉住。对方显然激动过了头，将自己的身份抛到了九霄云外，牵着他的手臂便开始连珠炮似的提问。
“怎么比预定的早？黑了好多，几乎不敢认了！这几年过得怎样？在外头吃得惯么？海上生活很苦吧？这一趟又去了哪些国家？……”
男子哭笑不得：“殿下，这叫我怎么回答？”
“羽飞，碧柔还在那边习字呢。”为人父者伸手揽住妻子，恰到好处地提醒了一句，果然成功唤起爱妻的注意。
“来，柔柔，休息时间到了。今天的奖励是红豆冰哟！”
吩咐宫女将冷饮布好，肩负王妃一职的女子即刻将刚刚找回的矜持优雅丢在脑后，狂喜之情有增无减。
“清辉，试试这个，最近才做成功的！说起来还要多谢你们，国内橡胶树的栽培已经实现了，我试着用橡胶做了一些小玩意，其中就有高压锅，原理之后我再跟你解释，这碗里的红豆沙就是用这种锅做出来的！”
感受到侧方过于凌厉的视线，无辜背负君王妒火的男子一边微笑聆听，一边四下寻找解决之道。
“说起来，这就是传闻中跟东垣太子定下婚约的碧柔公主了吧。”
孩子，永远是一个安全的话题。男子暗中擦了把冷汗，有意将谈话引往能让自家君王也能插得上话的方向。
国君夫妇对视一眼，空气的流向似乎突然改变了。
王妃首先正色道：“弘景……东垣太子和柔柔差了十六岁，我不看好他俩。”
她的丈夫直接轻嗤了一声表达不满：“幸好还有另外一条：只要柔柔十四岁前能找到中意的男子，这项约定就算作废。我家小公主可没那么容易被拐到东垣！”
虽然不清楚这桩牵涉到当今两个大国的婚事到底是如何决定的，但王宫的访客已经有十足的理由相信：世上不可避免地要为女儿的终身大事殚精竭虑的父母又多了一双。
不论是在宫廷王室，还是在平民家庭，乖巧懂事的孩子永远都是父母的骄傲，他们常常会被父母以近乎献宝的自豪心理介绍给亲朋好友，这点放之四海皆准。
“柔柔，这是清辉叔叔，啊，不对，还是喊舅舅更合适些。”
在母亲的示意下，年幼的公主以超乎自己年龄的优雅风度拎起裙角向宫中的客人行礼，脆声道：“清辉舅舅好，我是碧柔。”
片刻怔忪之后，和煦的声音缓缓道出动听的言辞：“……殿下，臣在外游历多年，出入过不少别国的宫廷，有幸拜见过若干位尊贵的王女公主，但显而易见，其中最出色的那一位此刻就在我的面前……”
“大胆！不准引诱我女儿！”爱女心切的西黔王笑着喝止这位以口才闻名诸国的昔日大学士。
为人母者也很无语：“清辉，知道你现在嘴上功夫愈发厉害，不过也用不着使在七岁的孩子身上……”
男子只是微笑，一边往袖袋中摸索一边对着小公主道：“初次见面，舅舅该送碧柔什么东西才好？”
“啪”地一声轻响，一支竹笛自男子袖中掉出，骨碌碌滚至满脸期待的小小少女面前。
“笛子？”小公主弯腰拾起，双手捧着送还给新认的舅父，“清辉舅舅会吹笛子么？”
“呵呵，我可不会。”男子的笑容有丝不自然，清咳了一声道，“碧柔想学？”
小公主有些羞赧，点点头承认道：“我听年长的嬷嬷们提过，从前宫中有个仙子一样的人，他最擅长的就是吹笛子，据说他的笛声可以招来方圆几里之内的鸟儿，很厉害呢。我也想召来一群小鸟！”
“……既然如此，这支笛子就算作我的见面礼吧。”男子这么说着，果真没有伸手去接。
从雀跃的女儿手中接过这件并不起眼的礼物，身为王妃的女子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即转向她的友人确认道：“这一支……该不会是鸣玄的吧？”
男子没有直接回以肯定或否定的答案，仅是淡淡地笑了笑，道：“世上的笛子大抵是一个模样的。”
“我就说嘛，”为人母者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不着调，在她的记忆中，另一位好友从不曾将惯用的乐器放置在自己身上以外的地方。
将笛子交给女儿、嘱咐她好好保管后，西黔王妃随口跟友人打趣道：“这么说来，是清辉你终于被感化成功、准备拜师学艺了？”
男子轻轻摇了摇头，唇边始终噙着一抹浅笑：“怎么可能？”
话题，终归转向了两人共同的好友。
明艳的丽容难得黯淡下来，连微笑都显得勉强：“他……现在过得怎样？”
反观她的友人，则一脸轻松悠然：“还是老样子。”
忆起近几年间对方于信中的描述，西黔王妃不禁失笑道：“老样子？鸣玄果真男女通吃、老少咸宜，难怪周围仰慕者成群，连回来一趟的工夫都没有。”
“不过时间已经够久了，下次写信——算了，清辉你直接帮我转告吧，就说宫中少了他失色不少，此外，能让碧柔见见传说中仙人的长相也不错，省的她将来挑夫婿的眼光太差。”
轻轻将手覆在丈夫的手掌之上，西黔王妃坦率地补上一句：“最后，务必要告诉他，他那个名叫乔羽飞的朋友希望能再次见到他。”
“我会的。”她的友人干脆应允，视线却不自觉地飘向了被小公主拿在手中把玩的竹笛。
他与她共同的好友……早已经……
“两年前的事了，你还准备瞒她多久？”当天夜里，同好友之二在自家花园中小酌时，谈起白天的经历，对方这样询问刚从宫中回来的男子。
“一辈子。”男子举头饮尽杯中酒，仿佛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这般痛快，“他临了只交代我两件事，首要的一件就是这个。”
他的友人长叹一声，陪着他干了一杯烈酒。
“另一件呢？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男子抬起一双染了醉意的眼，望向头顶浩渺的虚空：“另一件……就是我说的那支竹笛……我本来不信命理之说，但事到如今，却不得不信。那支笛子，几乎是自己决定了如何行动，就这样……到了她的女儿手上——这几乎就是离她最近的位置了。”
明明是两个人的对酌，石桌周围却准备了三个席位，一番话说完，男子醉眼朦胧地瞥向空置的石凳，将一杯无人动过的佳酿泼在地上，眼中有什么东西闪着光：“鸣玄，这下你可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吧？”
清风明月，暗香花影，关于那支竹笛的话题，再不会有人提起。
假期即将结束的时候，西黔王妃正在完成为人母者一天当中的最后一项工作——哄幼子入睡。
说来十分无奈，他们夫妻俩可以号令百万军队，可以引导千万百姓，末了却天天会在这种琐事上遇到瓶颈。
“怎么办？果然是下午睡多了。”为人母者貌似权威地做出结论，但对于解决眼下的困境却没有丝毫帮助。
作丈夫的一摊手，撇清责任：“没办法，你一见清辉就忘了时间。”
“明明让你去叫醒孩子的，你总说不急。”这边是气急败坏的妻子。
“和维护未嫁女儿的名誉相比，这个臭小子的事当然不急。”那边是神情自若的丈夫。
“你……你在吃醋？”片刻语塞后，妻子惊异了。
她的丈夫矢口否认：“当然没有。需要我再强调一遍我的理由么？”
妻子听得叹息加摇头：“你这个人真是……简直……唉，如果我哪天离宫出走，绝对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你——”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确定。”丈夫一脸笃定地截断了妻子的话，坚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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