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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老板是个生意人,而作为一个生意人,待人接物八面玲珑是必修的功课。
尤其一线牵这种生意,往往是前脚千恩万谢地送了主顾出门,后脚这主顾就成了标价的待沽之货,若是稍有不慎,不光砸了买卖更可能丢了性命——好在覃百川和大多数一线牵的掌柜都一样,置身事外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准则。
不过今天事情有点棘手,站在对面的是个惹不起的人,田家的人,这个人一进来就要他交代蔡家坳惨案的内情。
“唔...?...田爷,咱这儿的规矩是只问成败不问是非,绝不透漏任何信息给雇主以外的人...?...您说慕大人是受老太爷之命来下的悬红,这话我权当没听见!一句话,你死无对证,我一无所知——若是告诉你接这笔买卖的人是谁,以后那些吃刀口饭的还敢不敢来我这儿暂且不提,小人这六斤半吃饭的家伙恐怕也保不住,您也知道那些更夫的手段...?...”
更夫,当然不是指夜晚报时的打更人——俗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一线牵的更夫,是专门负责处决一线牵内部绝顶杀手的杀手。
更夫一到,意味着时辰也就到了。
更夫不多,据说只有七个,他们也从不接任何悬红,因此无论手段还是身份都极为神秘——流传最广的一个传说,据说是二十五年前兖州的一线牵总舵主将一宗牵扯皇室秘闻的交易内情出卖给了朝廷,而报酬则是封官晋爵入职中枢。
为了维护声誉,盛怒之下的一线牵一次性派出了两名更夫——不久这位险些入阁拜相的大人物很快就在重重护卫之下被人发现莫名其妙地自缢家中。
更奇怪的是事后朝廷和一线牵都对此讳莫如深,以至于这件事竟渐渐地有了神话色彩。
覃百川当然不想惹上这些活阎王。
“覃老板,事关我家少爷,而慕流云又离奇暴毙,否则老爷断不会惹祸上身自认雇主,此事传出去是祸灭九族的大罪...?...不是万不得已,我岂会来找阁下求证?”田同一改往日的和颜悦色,眉宇之间尽是剑拔弩张的肃杀。
慕流云死得不明不白,田同看到尸体的时候差一点当场就吐了出来——那张脸肿胀紫黑,仅仅过了一夜而已却已经散溢出难闻的腥臭。
仅剩的知情者慕清平,至今音信全无...?..
一切的变故都来的太巧妙也太突然,由不得这尊慈眉善目的菩萨如今方寸大乱,俨然已经变了横眉怒目的金刚。
对面而坐的覃百川更是一筹莫展,他既不能曝露祁环的身份,又不能激怒眼前这个煞星,他很明白下一句话如果说不好,这位爷可能就会猝然发难——他的身手固然不弱,可正是因为身手不弱,才能看得出眼前这位一旦认真起来,自己未必能全身而退。
覃老板毕竟是个老板,老板总是不愿意以身犯险的,因为他们有太多值得眷恋的东西。
他想到了逃,可偏偏所有的可以逃跑的方位都被这位大总管封死了。
“真动手我未必会输给你,田爷,切莫逼虎跳墙!”覃老板一张白白胖胖的脸此时涨的像一块猪肝,咬牙切齿地盯着田同看了半晌,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话一出口覃百川就后悔了。
田同整个人像消失了一样,他还没来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一阵风带着一个声音从背后悠悠地飘进他耳朵里——
“跳一个我看看。”
紧接着,覃百川感到脖子一凉,一把造型诡异的双刃短刀闪着幽蓝的寒光毫无征兆地缠上了他的喉头。
“田爷,您要不就给我一个痛快得了,真说出来我比死您手上惨!”惊讶,恐惧,似乎是绝望了的覃老板几乎带着哭腔。
话虽说的软,出手却是极硬——覃老板那张如丧考妣的脸猛地往后一仰,就地一个后空翻双脚直踢对手面门!
田同猝不及防之下回手格挡,覃百川却猛地收势就地一滚,接着以手代足反向运劲,二百斤的身子就像个皮球一样弹到了足足六尺开外。
“田爷,田爷,您高抬贵手,有什么话咱好好说行么?别动不动就亮青子!”拉开距离后覃百川一脸得惊恐,生怕田同不依不饶似的冲着他一再摆手。
田同微微一怔,旋即又微笑着收起短刀大模大样地坐了下去。
“以您覃老板这身功夫,在下想不好好说话也难哪~”说完,伸手示意对方也坐下,颇有些鹊巢鸠占的霸道。
“田爷说笑了,我这点微末道行在您面前哪敢造次——只不过鄙人胆子小,见不得利器,勿怪勿怪~”覃百川却不赶近前,远远地陪着笑脸,前腿弓后腿蹬,一副随时打算逃跑的架势。猛然间,覃老板眼睛一亮,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一双鹣鲽断生死,两袖清风惊鬼神,名不虚传。”一边说一边还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田同的袖子。
田同脸色骤变,刹那间一双眼睛恶狠狠地散发着杀意,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旁人认不出倒也算了,若是一线牵的掌柜也不认识二十年前名噪一时的“鹣鲽刀”和“清风箭”,那才真是怪事。
往事已矣,这二十年来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当年的“比翼独飞”,更没人知道他为何在声名鹊起之时突然心灰意冷匿迹江湖,这一点就连覃百川和他背后的一线牵都毫无头绪。
但那对带着幽蓝色泽的怪异锋刃,其形状在一线牵的《武道鉴》中却记载得清清楚楚——奇门暗器第十三名,杀二百二十三人,比翼独飞。
田同不置可否,只是定定地看着覃百川,两人都那么一言不发地对视着——覃百川从头到脚都透着谄媚,而田同连发梢都是绵密的杀机。
空气好像开始渐渐凝固,无形的沉重压得覃百川不由自主地两股战战,冷汗直流。
突然,田同用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说道:“覃老板,还好你没有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我只是田同,田府大总管,认错人的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覃百川当然听得懂,再多提一个字,拼了和一线牵翻脸也要他身首异处。
“当然当然,弋阳谁不认识田大总管,在下怎么可能认错,嗯,可是田爷...?...”覃百川搓着手显得很尴尬。
但没等他话说完,田同打断了他的话头:“我也不想和你覃老板乃至一线牵为敌,这样,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一边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银票,“这里是一千两,我要找两个人——其中一个要轻功极高且长于追迹跟踪,并善使一种柔韧利器;另一个要身高八尺有余,络腮胡子,拳脚功夫一流而且善于刑讯之术,明日此时此地就能见到的,有么?”田同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戏谑。
覃百川立时会意,一张胖脸上笑出的褶皱可以挤死好几只苍蝇,名单不可以泄露,但人是可以找来的,一线牵本就是做的找人的生意。
“田爷您早这么说,小的不就了然了,您这条件委实开的怪异,时间也确实太紧,不过巧了,偏偏弋阳就有这么两个人,跟您的要求分毫不差,您稍等。”说完急忙转身去了隔壁小间,一会儿工夫就又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两本薄薄的册子,脸上挂着无比得放松。
“百病缠身无处避,一息残存死难求——祁玦和祁环两兄弟自五年前初现江湖,至今联手接悬红二百零三桩,无一失手。如今这二人已经是天下闻名的刺客,这成名之快,直逼当年的比翼独飞啊...?...”覃百川一面将两本名册递给田同,一面似是无意地感叹。
不过这次田同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并没有听见覃百川说了什么一样,接过名册直接翻了起来。
名册上记载甚为详尽,甚至样貌绘图都栩栩如生——祁玦轻功蹑踪之术卓绝,一旦被他盯上则如跗骨之蛆唯有一死;而成为祁环的猎物虽然有机会免于一死,但是其中大多数最终都只求一死。
最重要的是,祁玦久病成医,而善于岐黄之术的人,自然也必定深谙用毒之道。
“唔,很好,是他们。”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随手一扔,看起来都是一千两的面值,覃百川倒吸一口凉气,以他的经验一望便知,绝少不过五万两。
“这里是十万两,”田同看着覃老板难以置信的表情,用两根手指捏起其中一张晃了晃,慢悠悠地继续说道,“全部悬赏这两人,任何人只要杀了他们就可以得到这笔钱!不过如果我家老爷有什么意外,那这笔悬赏随即作废。”田同好像变了一个人,此时他的笑容里充满了歹毒和狡狯,说完这些他起身告辞。
人毫无疑问还是那个人,可在覃百川眼中,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却与昔日和善的田府总管大相径庭...?...
消息传得很快,仅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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