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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老...?...人家,你是从哪招来的?”

    次日天明,长孙惧突然一身便装不请自来,直言要替昨天受伤的那位大人诊脉,他的一双三角眼始终流连在沈稷的身上,周身上下呼之欲出的猥琐令第一次见到他的慕流云忍不住悄悄问道。

    “他是...?...太医院吏目孙大人,他老人家不放心我的伤势,约好今日来复诊...?...”两人本来正在对坐长谈,话刚开了个头长孙惧便一头撞进房内,沈稷尴尬地一双眼睛无处安置不断地四下游走——长孙惧的威逼利诱很有效,他很清楚用恐吓的方式未必会奏效,所以他选择了另辟蹊径。

    他笑嘻嘻地将柳慎之剑道精髓之所在,原原本本对沈稷和盘托出。

    螣蛟,剑长三尺六寸,由三十六片剑甲以乌金索缀连而成,暗合天罡之数——平时与寻常利剑无二,临敌对阵之时若按动机簧,则剑身便立刻寸寸分离化为蛇形,不仅长度会陡然增加一倍,轻灵飘忽的剑势更会因此而变得凶险歹毒。

    此剑也是公输翟一脉的得意之作,柳慎之机缘巧合之下有幸成为兵主,并以之为蓝本粗略仿制成虺蝮斩——这才有了八百先登死士战无不胜的赫赫威名。

    而他的剑法更是来历成谜,神通广大如一线牵也只知道其剑招共七十二路,名称不详,其势以凌厉迅猛见长,兼收东岛快剑和娄然蛇鞭的狠辣诡变,与中原剑法追求的轻灵守正大相径庭。

    “你想报仇雪恨,若没有老夫的指点,再过二十年也万难成事!”仅仅这一句话,就让之前梗着脖子誓死不从的沈稷不得不选择了屈膝受教。

    不过长孙惧却没有强迫他在外人面前自陈身份,毕竟他对外的身份也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蹩脚郎中而已——即便是供职于杏林魁首的太医院,但熬到了他这个年纪依然只是区区吏目也着实令人不敢恭维。

    “哦,这,有劳孙大人了。”

    “哎~哪里哪里,慕大人客气了,小的在您面前哪敢自称大人,您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孙二就行~”长孙惧微微躬身探头,两只手像是无处安放一样来回不断地搓着,眉宇间昭然若揭的谄媚讨好甚至掩盖了他生硬的笑意。

    “孙...?...孙儿?”慕流云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自己是理解错了。

    “哎哎哎,大人您怎么叫都成~”不过对面这个看起来比他爹还要大几岁的老头却显然是甘之如饴,甚至完全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尴尬。

    “嗯~咳咳...?...那个,孙先生,有劳了...?...”沈稷倒是对他这副嘴脸颇为熟悉,当初在窝棚寨的时候,那孙二爷每每流连于红灯巷之时的龌龊,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辛苦孙先生。”慕流云伸手让了座,然后一转眼就没了踪影——长孙惧看着沈稷时炽烈的眼神简直就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在渴望着心仪的姑娘,那种从心底迸发,自双眸而出的火热令他几乎断定自己继续留在这儿会坏了一对璧人的好事。

    所以慕流云一脸嫌恶地急欲抽身。

    当然,他出门前没有忘记充满关切地回顾沈稷,眼神之中满是悲悯和惋惜。

    “师傅,您这是?”

    “没什么,只是无聊了,过来看看你而已。”慕流云一走,长孙惧便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好像他才是这间屋子里的主人,“哦,还有一件小事儿,师傅我昨晚给一个泄泻不止的小太监开方子的时候好像下错了一味大黄,估计这几天就要从太医院卷铺盖走人了,想来想去我也无处安身,干脆就跟你回弋阳吧~”

    沈稷一时间有些呆滞,因为他的理由实在足够荒唐,即便是丝毫不懂药理的人都知道大黄是泻药,而长孙惧此时一脸的笑意更足以证明他根本就是刻意而为。

    “看你的面色,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在休息个三四天就能上路了——老夫先走了,你好好歇着吧~”长孙惧起身就往门外走去,忽然有转过头郑重地说道,“那把弓,你最好搁着,那不是你现在能驾驭的东西,擅用有害无益。”

    然后他就像一个普通的糟老头子一样一步三晃地蹒跚而去了。

    “那个老不羞有没有对你...?...?”慕流云进来的时候一脸的隐晦诡秘,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堂堂一州刺史刚才根本不曾离开,而是一直偷偷摸摸的瑟缩在门外的墙角里。

    “...?...你进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沈稷低着头,正用一块麂皮细细地擦着鹣鲽,刀刃上幽蓝的寒气笼罩着他脸上的鹰隼,闻听此言他似乎陡然摇身一变成了那只目光如炬的猛禽——仅仅一个眼神,就足以让整间屋子奇寒彻骨,与一窗之隔的晴空万里格格不入。

    “你一点都不好奇之后陛下说了些什么?”慕流云悄然坐下扯开了话题——周人对于这种调侃习以为常,可他并不知道沈稷幼年时曾经历过的那些不堪。

    “与我何干?我只是听命行事的下属,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杀气散去,他依旧细细地擦拭着刀锋,再次想起季炀明和他的刻薄寡恩让沈稷略微有些不快——他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只是替居功至伟的乌瀚思不值。

    这些天整个平京的人都在额手相庆,皆言天降圣君,尤其是南城一带的贫民和流民营迁入的那些破落户,简直恨不得为其肝脑涂地。

    但是沈稽看到了他对身受重伤的乌瀚思不闻不问,更可以子民的热血佐酒畅饮,甚至可以拿亲近之人的生死当做游戏,其人之冷血和刻毒简直令人发指。

    “你绝对想不到陛下的布局有多深远——从田乾之死到丘禾殒命,平京的红袖招惨案,扬州的淳于孚矫诏,再到柳慎之走马定山阴...?...桩桩件件的背后都是陛下在一手操控,可笑我还以为自己如有神助,却原来到今天都是别人手中的傀儡...?...”慕流云笑得十分悲切,笑得无比失落。

    “这样说来,我师父的死,他也应该负上责任?”沈稷手一滑,鹣鲽便在掌心擦出了一道血痕,接着温润的血浆便如同他眼中的泪光一般决堤。

    “这种话万勿再说,即便是对我——陛下将这些如实相告,第一是告诉你我,我们的生死荣辱都在他一念之间...?...第二么,恐怕也是告诫你我,他清楚你我的一举一动,你的张扬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慕流云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和盘托出,“他对你的评价很高,说你如天外陨铁,隐英华于残秽,但七情内敛以致外刚而内柔,若要玉成神兵必经仇山万仞恨海扬波,荡尽烦恼心中再无牵挂方可...?...”

    沈稽闻言惊心,他明白,天子此话之深意全在于婉儿,她是他现而今唯一的牵挂。

    “陛下还说,佟林迷途知返,斩杀丘禾并孙大福等逆贼有功,要在弋阳给他建一座祠堂...?...”身为天子对于沈稷这样一个小人物能如此礼贤下士,寻常人应该早就感动地痛哭流涕了——但是慕流云只看到了沈稷满面的严霜。

    “他对我一介草民如此看重,是因为你在进尽忠言?”沈稷擦擦手中的血迹,可鹣鲽造成的伤口却一时难以凝结,还在兀自涌出鲜血。

    “是,也不是——陛下问及你的时候,我只说你有大将之才但尚需磨砺...?...但陛下似乎对你的了解颇深,他甚至知道你师从佟林,而且似乎对你的鹣鲽刀很有兴趣...?...”

    “这便是天威难测...?...好一个天威难测...?...”沈稷垂头不语,半晌之后才感慨道。

    “不过,也幸好你当时下意识的出刀,足可证明你并无异心——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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