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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办完外头宫务,容与回养心殿暖阁复命,正见御案上摊开着一副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
一改平日的淡然,他不由自主盯着看了一刻,活了两辈子的人,第一次见到这件稀世珍品,实在难掩心底激动。
画里有曾经辉煌繁盛的汴梁城,城中有热闹温暖的市井生活,人们脸上充溢着满足安乐的神情,笔触细腻,构图精巧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和上辈子在画册里见到拓本根本是全然不同的心情。
“可惜国朝没有张择端这样的妙人。”沈徽欣赏之余,不免遗憾,“后世之人都不能知晓朕的都城是什么样子。”
顺着这话,容与脑子里倏忽冒出一个念头,“皇上可有想过,仿照北宋宫廷画院在宫中也建一个画苑,招揽有才华的画师悉心培养,也许日后会有人能画出类似清明上河图一样的传世之作。”
沈徽细细的沉吟着,半晌一笑,“主意倒还不错,事儿就交给你来办吧,夏无庸那个老匹夫朕信不过。”
容与应了是,“不过夏掌印也没皇上说的那么不堪,只是年纪大了有些眼力不济。”
沈徽满脸讽刺,“你眼力也不怎么济,朕看你瞧谁都有好处,在你眼里可有不好的人?”
当然有,可他向来心大,与其说能容忍别人的坏处,倒不如说是不在乎,垂首笑笑,容与道,“皇上批评的是,可夏掌印若是不好,您这会儿又怎生能得见这幅清明上河图。”
沈徽瞥了他一眼,心不在焉道,“这是秦若臻命人送进来的,说是日前她父亲从一个徽州商人手里买下,她瞧了爱不释手,送进来给朕赏玩。”
既是爱不释手,又能拱手送给皇帝,可见言不由衷。
容与默然,想到那日秦若臻说过的话,忽然一阵意气涌上,“臣有事奏请,早前宫里曾设过内书堂,臣年幼时也曾在那里受教。后来先帝为减免宫中用度,一度关闭内书堂,臣觉得是时候重新开放。择机挑选些才智好的内侍上来,教习他们读书识字,还望皇上能恩准。”
沈徽皱了皱眉,“当日皇考下旨暂停内书堂,并非只为节俭用度,还为着祖训里曾有内侍不得习字,这么做是为遵照太/祖遗训。”
朝令夕改,先是不准,其后又准,再后来觉得大约有风险便仓促废止,这些上位者任性起来,简直毫无道理可讲。
容与迅速思考如何才能说服他,一面试探道,“臣不敢坏了规矩,只是内廷中多一些有智识的人,也许能更好的为皇上办差。何况只是选出一部分品行好的来教习,作为日后负责十二监的内侍来培养。”
沈徽嗯了声,淡淡道,“不准内侍读书,是为防范他们干政。”
这个问题让容与既无奈又不解,他敛容正色道,“恕臣直言,自古以来鉴于内侍所处的位置,很难避免和外臣、政事有接触,光是防范,臣以为是防不住的。与其让一群无知无识的人弄权,不如教导他们圣贤经义,以仁义礼智约束心性,导其向善。”
这番话是有风险的,他说完觑着沈徽没什么表情的脸,实在难以揣度他到底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他也是有心干政的那类人。
但天底下没有既要马儿跑又不叫马吃草的好事,容与躬身,再度诚恳道,“皇上,内侍并非都是奸佞之辈,譬如高力士也曾被誉为贤宦,臣以为力士所以能有此美誉,也是托赖幼年受过良好教化的缘故。”
沈徽的沉默在容与的意料之中,弯着腰等待他的回话,直到腰身都开始酸软,这么久的时间大约是要等来一场雷霆之怒了,容与隐隐不安,又不免后悔,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不过为秦若臻几句话,真值当争这口争闲气么?
可再想不到的,他等来的是沈徽向他伸出的手,依然温热有力,轻轻抬起他因行揖礼而发僵的双臂。
那一刹那,眼眶禁不住有点发酸。意气烟消云散,理智的再去思量,他是该感激沈徽的,因为有他的宽容信任,才能让自己无所顾忌说出心中所想。
容与一面平复心绪,垂首站在一旁,听沈徽轻轻嗤笑,“看来你是预备做高力士了,又拿朕必玄宗?可惜啊,朕怕是没有机会遇上杨玉环。”
浑身一僵,才发觉这个比喻委实不妥当,容与忙低声向沈徽告罪。
沈徽摇摇头,面带笑容,“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朕可以准奏,可有一则,言官们又要和朕啰嗦扯皮,关于内书堂的用度开支从何而来。”
容与思考了一下,回道,“皇上不必为这一项犯难,臣可以用自己的俸银,还有历年积蓄,无须内廷额外开支。”
似有些意外,沈徽盯着他看了半日,皱眉道,“你的俸银加之赏赐确实不少,可怎么不留着自己用,朕知道十二监那些掌事的,个个外头宅子都阔气得很,你倒不想着置些产业?”
容与抿嘴笑笑,“皇上知道的,臣没有亲人。实在不知道置办产业能留给谁。历年俸银积攒下来也确实不少,奈何臣无处可花。”
“你总有喜欢的东西,拿你的钱去购置些古籍书画也好,留着自己赏玩不是桩乐事?”
“臣是有喜欢的物事,可也仅仅是喜欢了。”容与坦言,“臣不想占有它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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