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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飞快地转动。
大概刚才他是在梦中,或者陷入昏迷也说不定,这种情况如果持续太久,对他脑部的损伤定然很大,我正犹豫是否该去叫医生来,然而他又激动地从睡梦中惊醒,努力想要坐起身来,枯树枝般的左手死死抓住我的袖子,喉头呼噜呼噜地一阵压缩,勉强挤出点听起来像是语言的声音:“布……娃娃。”
“娃娃?”
“娃娃……”
“什么娃娃?”
“雪儿。”他开口道,“娃娃……”
这次又是什么,我完全弄不清楚了,无言以对。他沉默片刻,然后又说了句“拜托了----”从那口型来判断确实像是“拜托了”,但也有可能是“不好了”,我真有些头大了,可他毅然睁着眼睛,注视着我的脸。看样子想对我讲什么,但内容我又无法知晓。
“布娃娃,雪儿。”他又重复了那句无法让人琢磨透的话,我试着归纳,“雪儿,布娃娃,拜托了,不好了?”然而根本不知所云。
我猜想他现在肯定已经神志模糊,但看看他的眼神却要比刚才坚毅镇定得多。他吃力地抬起那只没有打点滴的胳膊,哆哆嗦嗦地在空中机械地划过一个四分之一弧度,有气无力地握住我的手,重复道:“拜托了。”
这回我听得清楚确实是“拜托了!”
我说布娃娃也好慕雪也好总之一切我都尽力,只管放心了。他这才放下手,如释重负般地合上眼,发出沉重均匀地呼吸声,胸口开始有节奏的起伏。我确认他还活着,于是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没想到只是这样照看一会竟要如此费神。
时过四点,慕雪返回。
“情况怎么样?”我小声问。她只是摇头,两只眼睛红肿的似金鱼般,显然刚刚哭得没停过。
“如何了?”慕雪指了指在床上睡得正香的父亲问。
“正如你所见,现在已经好多了。”我说,然后将她走后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向她汇报:喝了水,吃了点水果罐头,小便,睡了。
“还让我扶车来着。”说这句话时,我本想用打趣的口吻来开头,但看到慕雪还挂着若隐若见泪痕的两颊,便即刻打消了这念头,“那时候他大概脑子不灵了,哪来的车呢?不过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我就说我去扶了,他倒信以为真的放心去睡了。”
“真的?”
“真的。不过后来又醒过来一次。”
“这次又是什么?”
“让我摸不着头脑的东西,”我在慕雪忧伤的脸蛋上注视了好一会,“布娃娃。”
“布娃娃?”慕雪说,“怎么回事?不好明白。”
“还说‘拜托了’‘雪儿’。”
“那怕是拜托我的事吧?”
“让你去买布娃娃给他?”我说,“总不能这么大的人还有这嗜好吧?再想想,无论如何这几个字的含义也过于简单,又无法搞清他们确切的排列顺序,完全弄不清含义。你可有能回忆起来的事?”
“布娃娃……”慕雪沉思着。“也不是没有头绪,要说那个东西我小时候是顶喜欢的,记得幼儿园时一天回家路上,一个老妇人在半路拦住搀着我往家赶的母亲,然后拿出一个跟我个头一般大小、金法碧眼的洋娃娃给我,妈妈就给我说‘这是爸爸特地托奶奶买来给你的’,我那时候心里还一个劲的恨着他呢!怎会接受这个礼物呢?我当时接过来就往地上砸,砸完不解恨还踩上几脚,然后扔得远远的,看都不看一眼就跑了。后来母亲在后面边追边哭,好容易才追到我,流着泪对我说‘妈妈以后会把他忘记的’。那之后便与父亲那边的亲戚断了联系。只怕是那一次的事情他还记着。”
“不至于吧。”我不禁讶然,“你小时候也未免太过有个性了!”
“那也是没办法啊!那时候就是无法原谅他嘛,试想一个只有小竹凳这般高的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人情世故,只要是自己认定了的东西,也不管有没有理由,或对或错,要哭要闹全凭自己好恶。现在想来,那时候一定很伤他的心吧,而那个时候母亲估计还依然深爱着父亲,为我做出那样的牺牲,我现在都觉得很对不起她,只是这句话怕是没人听了。”
“这样的回忆多少过于伤人了,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好了。”我安慰道。
“你小时候也该做过这类的事情吧?”慕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
“怎么会!”
“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那----怕是没那机会吧!”
“怎么?还怕没机会?”
“因为大人们都很忙,一天到晚几乎都没什么碰面机会,难得碰到了,又像是久未谋面的朋友一样,根本摸不着对方脾气,惟恐伤害了彼此,于是相处格外谨慎小心,倒也相安无事。”
“你这人真够特殊。”慕雪歪着头,不无钦佩地说。
“或许。”
“不过,反正我想我爸是想说把我拜托给你。”
“真的?”
“不错。这事我就十分清楚,凭直觉。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就说放心好了,不管是布娃娃还是慕雪,保管他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就是……”
“那么你是向他说定了?说定关照我?”慕雪说着,神情认真地凝视我的眼睛。
“倒也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我慌忙争辩,“那时分析不出什么意思……”
“别害怕,开玩笑,只是逗逗你。”慕雪笑道,又恢复了些须平日的生气,“你这种地方实在可爱的很。”
“男人被称做可爱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呐!”我压低声音咕隆了一句,然后偷眼看看慕雪,她似乎并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
我们在静得出奇的病房里呆坐了一会,听见护士们再次敲门的声音,开门进来后,看她们利索娴熟地量体温,询问小便次数,确认点滴情况,慕雪坐在枕旁为他父亲擦汗、喂水。
“我得走了。”五点时我说,转而对她父亲解释道:“刚找到在花店的工作,六点一到就得换班,新人总得守时。”
他朝我转过眼睛,略微点点头。
慕雪把我送到楼下大厅,说:“江流,现在我也表达不好,总之今天太感激你了,谢谢。”
“我也没做什么呀。”我说,“随便做点人之常情的东西罢了,若还有需要,下次再叫上我好了。”
“当真?”
“反正我也很闲,无聊也是无聊,倒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
慕雪右手抱着左肘,左手托腮想了一会。
“下次我请你吃饭吧,无论如何得好好感谢你一下,还有上次你欠我的那顿。”她说,“若我喊你的话,你定不可再如上次那样借故推脱。”
“一言为定好了。”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