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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倭患,必有兵灾,战场上刀剑无眼,她阵前厮杀,姑母岂放得下心?”
“阿玉若故去,我自会随她,哪需她担心?”余笙直言。显然,此事她是考虑过的。
余笙此言透露出生死相随永不舍弃的果决,仿佛再不是儿时那个磕碰泣泪的娇弱小娘子,皇后不由微怔,随即蹙眉沉声:“鸢奴。”
鸢奴?唐潆诧异,余笙正好向她这儿投来几寸目光,甚为不好意思,余笙轻咳几声,通明的烛火中显而易见耳垂通红。她垂下脑袋,向皇后嗔怪道:“已成人了,阿嫂莫要唤我小名。”
哦,这是小名,古代医疗条件差,儿女早夭的很多,为使儿女身体康健,父母常取卑贱小名唤之,譬如唐高宗李治便有雉奴的乳名。唐潆自己是没有小名的,“潆”字取得本不慎重,她前世的名字也非父母望女成凤精心构思,她不在乎,母后唤她“小七”就很好听,母后唤她什么都很好听。只是,唐潆好奇,母后的小名为何?
唐潆换了另一只手托下巴,看向皇后。皇后瞥了余笙一眼,这一眼却极为严厉:“你也知你成人了,说的什么混账话,姑母生你养你,你若出事,她形销骨立也是轻的。姑母是你阿娘,血脉相连,能与我说的道理为何与她说不得?撒娇也好,庄重也好,总能寻到对付的方法,你逃离金陵,事情不了了之,如此便不糊涂?”
唐潆的目光里满满的崇拜,母后气场全开,她好喜欢!而且,母后说得极有道理,出柜这种事情,逃是逃不开的,尤其古代极重孝道,也不能说和父母断绝联系就能断绝联系。
逃不开,唯有想办法解决了。余笙低声认错,又晃了晃皇后的手腕,语气几近哀求:“阿嫂,小时阿娘总夸你聪颖,你为我想想法子可好?”男人,她是打死不嫁的,阿玉,她是打死也要娶的!
皇后被她晃得头疼,又捱不过她甜得发腻的声音,禁不住揉了揉眉心,叹气道:“待明日再说。适才我已命人收拾了一处偏殿,你且去那儿歇歇。依你之言,要在燕京久住,太医院附近合适的民居我也替你打听打听。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今夜便修书一封,遥寄金陵,说你在太医院谋职,有表哥阿嫂照料,使姑母放下心来。”皇后考虑周到,余笙的离家出走只言片语间变成赴京谋职,燕京这儿,出云不便过来,逼婚也就没了着落,拖是能拖一年半载的,长了不行,还是需深思熟虑。
大抵也是觉得经年未见,一碰面诸多拜托甚是不妥,余笙难得客套起来,她随皇后走出殿门,揉了揉唐潆的小脑袋,笑说:“小七睡哪儿我便睡哪儿,何需麻烦?”
唐潆:……求问大人为啥都爱摸小孩儿脑袋?不知道摸脑袋,以后会长不高吗?哭泣……本来就高矮难料了……
唐潆心里正吐槽,覆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换了一只,这只手掌心轻软,又温暖,唐潆知道这是母后。她不吐槽了,七扭八歪地去蹭皇后的掌心,又希望自己长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待成人了,母后就不会这样总摸自己脑袋了。
皇后摸着唐潆的脑袋,感受着小孩儿对自己浓浓的依恋,她向余笙浅笑道:“小七是与我睡的。”唐潆自幼身体羸弱,她忧心宫人照顾不周,夜里踢被梦魇需有人陪伴,是以向来与她睡在一处,母女二人,也不觉有何不妥。
唐潆默默点头,对对对,我是和母后在一起睡的,表姑你不要来打扰。
“……”偌大的未央宫又不缺寝殿,何以至此。余笙矮下腰,不摸头了,捏捏她的脸蛋,“小七啊小七,表姑三岁就自己睡一屋了,你要黏你阿娘到何时?”
反正童言无忌,唐潆腆着脸皮答说:“黏我阿娘一辈子。”
皇后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眉眼却极是欢喜的。余笙轻拍她脑袋:“不害臊。”这么小的年纪,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将来怎么得了?
绕过一条游廊,忍冬将余笙引去偏殿就寝。
宫人手提宫灯,暖黄的灯火伴随一路,映在地板的木纹上,像泛起了层层波光。皇后牵着唐潆,小小的手掌包在掌心中,让她感到温暖,感到坚定,感到侥幸。唐潆忽然问她乳名的事,皇后不以她无知而不肯答,笑了一下:“有的,母后也有乳名。”
“初生伊始,昙花一现。”皇后垂眸,看向唐潆,“昙花稍纵即逝,其意不好。你阿婆,便唤我‘花奴’。”
皇后年幼时,也是隔三差五地生病,只是到底比唐潆好些,乳名解灾,皇后犹觉不够。报国寺的了尘大师闭关多年,不知几时出关,她是想带着唐潆过去,到佛祖灵前寄名,聊以镇厄。尚未有盼头的事,她向来喜欢藏在心里,是以并未告知唐潆。
“花奴?”唐潆歪歪脑袋,想了想,昙花乃月下美人,花奴这个名字念起来口齿生香。她望着皇后,由衷赞道,“儿喜欢这个名字,阿婆取的?想见见阿婆。”
唐潆被皇后牵着,这一瞬,她清楚地感觉到皇后的指尖凉了几分,连声音也低沉下去:“你阿婆……故去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