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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之神。阿波罗,就字源来说,意即"灿烂的神",乃是光明之神,掌管我们内心幻象世界的美丽假象。这是更高的真理,是与不可捉摸的日常生活截然不同的美满境界,是对自然在睡梦中治病救人的作用的深刻认识同时也就是预言能力乃至一切艺术的象征,由于这点,生活才有意义,才值得留恋。然而,要知道,有一条微妙的界线,是梦景所不能超越的,否则就会产生病理作用,我们会把假象误认为平凡的现实,——我们在想象阿波罗的形象时不可忽略这点;这位雕塑之神表现出适度的自制,并无粗野的激情,而有智慧的静穆。他的目光必须"光如旭日",才合乎他的来源;即使当他勃然震怒或神色沮丧时,他的美貌也不失为圣洁的。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不妨把叔本华论及藏在"幻&)的幛幔中的人的话应用于阿波罗身上:"正如在无边无涯、洪涛起伏、澎湃怒吼的海洋,舟子坐在船上,托身于一叶扁舟;同样,在这痛苦的世界里;孤独的人也只好安心静座,信赖个性原则()以支持"(见意志及表象的世界第一卷)。其实,我们可以说,这种信赖自我和安心静坐的精神在梦神阿波罗身上获得最崇高的表现;我们也可以说,梦神自己就是个性原则的尊严的神象,他的表情和神色都对我们说明了"假象"的一切愉快和智慧,以及它的美。
叔本华在这篇文章中又给我们描写,当一个人对认识现实的方式突然感到惶惑,当他所根据的定理在任何情况下都似乎遇到例外时,他会感到多么可怕的惶恐。假如,在这惶恐以外,还加上当个性原则崩溃时,从人底心灵深处,甚至从性灵里,升起的这种狂喜的陶醉;那末,我们便可以洞见酒神狄奥尼索斯的本性,把它比拟为醉境也许最为贴切。或是在醇酒的影响下原始人和原始民族高唱颂歌时,或是在春光渐近万物欣然向荣的季候,酒神的激情便苏醒了;当激情高涨时,主观的一切都化入混然忘我之境。所以,在德意志的中世纪,常常有积聚成群的歌队巡游各地,载歌载舞,这也是由于这种酒神冲动。在圣约翰节和圣维托斯节的歌舞者中,我们再见到古希腊酒神节歌队的面影,他们的前期历史溯源于小亚细亚,远至巴比伦和崇奉秘仪的萨刻亚人()。有些人,因为缺乏经验,或者思想迟钝,自以为心灵健康,带着讥讽或怜悯说这种现象是"民间病态",避之唯恐不及;但是这些可怜虫当然料想不到,他们的所谓"心灵健康",同酒神歌队的热烈的生机洋溢相比,显得多么惨白如幽灵!
在酒神的魔力下,不但人与人之间的团结再次得以巩固,甚至那被疏远、被敌视、被屈服的大自然也再次庆贺她与她的浪子人类言归于好。大地慷慨地献出礼贡,猛兽和平地从危崖荒漠走来,酒神的战车装饰着百卉花环,虎豹在他的轭下驱驰。你试把贝多芬的"快乐之颂"绘成图画,你试用想象力去凝想那些惊惶失措伏地膜拜的芸芸众生。你便能体会到酒神的魔力了。此时,奴隶也是自由人;此时,专横的礼教,和"可耻的习俗",在人与人之间树立的顽强敌对的藩篱,蓦然被推倒;此时,在世界大同的福音中,人不但感到自己与邻人团结了,和解了,融洽了,而且是万众一心;仿佛"幻"的幛幔刹时间被撕破,不过在神秘的"太一"面前还是残叶似的飘零。人在载歌载舞中,感到自己是更高社团的一员;他陶然忘步,混然忘言;他行将翩跹起舞,凌空飞去!他的姿态就传出一种魅力。正如现在走兽也能作人语,正如现在大地流出乳液与蜜浆,同样从他心灵深处发出了超自然的声音。他觉得自己是神灵,他陶然神往,飘然踯躅,宛若他在梦中所见的独往独来的神物。他已经不是一个艺术家,而俨然是一件艺术品;在陶醉的战栗下,一切自然的艺术才能都显露出来,达到了"太一"的最高度狂欢的酣畅。人,这种最高尚的尘土,最贵重的白石,就在这一刹间被捏制,被雕琢;应和着这位宇宙艺术家酒神的斧凿声,人们发出尼琉息斯()秘仪的呐喊:"苍生呵,你们颓然拜倒了吗?世界呵,你能洞察你的创造者吗?"①
①酒神祭是古希腊民间信仰的一种秘仪,在神话传说上,它与厄琉息斯"地母祭"的秘仪有密切关系,两者都与古希腊农业生产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