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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亚那边已经正常投入生产了么?”顶层办公室内,白卓寒打开电脑,向身旁的韩书烟质询进程。
“是的。所有的产成料在三天前顺利清关,直接到达了工厂。
其中,顾海礁的那批货也被我们截购。当时已经转手到了第三家。对方应该属于善意后手,是经朋友的朋友介绍低价进了这一批水杨酸,准备往南方市场倒卖。
圣光以临界预算的价格顺利购回,总算赶上了工期。”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并没有找到有关远东商贸的线索?他们就像打游击一样,得手后又很快就把这批货脱销出去。一点痕迹不留……”白卓寒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在桌面上,眉头锁得很深。
“是。”韩书烟点头:“其实像这样的皮包商贸公司有很多,有的甚至连固定的办公场所都没有。一切经济活动都是可以挂靠代理公司搞定。要查起来,无从着手。”
“白天翼那里呢?”
“内审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十三个仓库内,以次充好和虚高进价的现象都有存在。直接价值高达七十八万。但是白天翼和白天茹下面还有不少人手。真要是追究起来,他们也有办法找到替罪羊。
还有之前那个录音笔的事。我虽然不能确定,但几天前老宅的一个女佣离职了,说是要回老家结婚。我请了私家侦探跟踪她的工资卡,发现有笔不明来路的金额入账。总共三万块。”
“三五万就足够打发得像条狗。”白卓寒嗤之以鼻。
“所以,白先生您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需要收集证据交给白老先生么?”
“交给爷爷?”白卓寒冷笑一声,“圣光每年报废的材料成本都不止这个数字,谁都知道采购是个肥差。偌大一个公司,蛀虫又不是从今天才开始啃的。这点小毛小病,爷爷早就睁眼闭眼了。”
白卓寒觉得,自己这里的事还余震未平的。如果现在再去参白天翼一本,只会让老爷子反感。回头再给他加一顶没有气量的帽子——
虽然白卓寒觉得。跟唐笙比起来,自己的气量还真是很捉急的。
“不要主动出击,我们这里下个套,等他自己钻的效果会更好。”白卓寒凝思了一会儿,抬眼对韩书烟吩咐道,“去把上官给我叫进来。”
韩书烟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看了眼白卓寒桌上的座机:“白先生,他的分机0301,您可以自己叫他进来。”
白卓寒单手拄着下颌,眼睛微眯起来。
“怎么了?你好像对我们这位新来的风控师,颇有微词呢。”
上官言上周来报道的,白卓寒自然是安排韩书烟亲自带他了解公司流程。
“没什么,只是觉得……嗯,三观不合。”韩书烟回答。
白卓寒笑而不语,径自打了个电话。韩书烟近乎逃一样离开办公室,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撞上了正要进门的上官言。
“韩秘书,早啊。”
就像大洋彼岸飘过来的一根金刚鹦鹉毛,华丽,却撩骚。
其实韩书烟从看到上官言的第一眼,就不是很喜欢他。
虽然那天他穿正统的西装,低调色彩的衬衫和领带。但他个人往那一站,就是让韩书烟感觉色彩多到亮瞎眼!
首先,他灰棕色的头发是天生的;其次,他淡蓝色的眼眸是胎里带的。
父亲是中英混血,母亲是纯血的拉美辣妹。所以上官言的身上兼顾了欧洲人高雅绅士的气质,以及南美狂放热情的风度。最后那一点东方人特有的内敛和文明,就像点睛之笔一样落尽他的举手投足。
“你不觉得我们两人的名字很相配么?”这是上官言当时对韩书烟搭讪的第一句话,“都很有华夏文明里的诗情画意。”
“不好意思,上官先生。我看过您的档案,护照上注册的名字应该是乔治亚历山大路易斯。上官言只是您自己起的中文名,就像我认识一位留学生叫李白一样,这算不得什么难能一遇的缘分。
如果您想撩,也可以对一位名叫汤姆的姑娘说,你叫杰瑞。”
“喂,你这么认真干什么?我是觉得我的本名太难听,叫起来就像搅基,鸭梨山大,撸一世!”
“看起来,你不太顺利?”白卓寒走过去把门关好,然后将一屁股坐到自己办公桌上的上官言赶了下来。
“我说过,你再敢坐我桌子。我就把你扔到基佬聚散的酒吧街,让你后悔长那么翘的屁股。”
“我已经差不多深陷其中了好么!你让我去搞韩书烟?我压根就没觉得自己是在撩女人——除了一点你说的不对,她可不是平胸,只是故意把衣服穿成那样,以我多年经验判断,少说有c罩。”
“你有点正经的进程没有!”
“她应该,有过爱人。”
“哦?”
上官言冲白卓寒竖起中指。当然,只是为了方便演示。
“我有仔细看过她左手中指这里,有一圈伤痕,很淡但是仔细看是很明显的。”
“戒指圈?”
“不完全正确。这叫纹戒。在十年前的东欧国家很受教会年轻男女的追捧,用纹印的方式把戒指的图案纹在左手中指上,如果分手或离婚,就只能洗掉。这可比随便买个戒指摘摘戴戴忠诚多了。
不过就只流行了大半年而已。
毕竟年轻人们的速食爱情观有增无减,大多数人还是没有这个勇气的。”
上官言表示,从这件事里可以看清两个细节:第一,韩书烟是个骨子里执着而忠诚的人;第二,她在东欧生活过。
“可是她的简历和档案里并没有提及自己曾经去过欧洲。”
白卓寒只知道韩书烟是在自己的父亲离职后,爷爷重新回公司掌权的那段时间应聘进来的。她给爷爷做了三年多的助手,常被老爷子称赞能力强,工作好。后来又跟在自己这里,依然做首席特助。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最重要的事没看出来——”
上官言叹了口气。
“什么?”
“性取向啊!只知道她有过爱人,谁知道是男是女?”
白卓寒觉得头有点疼,左太阳穴跳到右太阳穴。
“哦,还有一点很重要。她整过容。”
白卓寒倒吸一口冷气:“明明是这个细节比较重要吧!你怎么先说那个?”
上官言白了他一眼:“可我还是对她的性取向更感兴趣肿么办?”
“你少废话,她整不整容你怎么看得出来?”
“我说的整容不是那种明星整容,而是医疗整形。我怀疑她的左边脸受过很重的伤,做了恢复性的整形手术。她很少笑,只有皱眉时脸上的表情时常呈现一种很奇怪的僵硬。如果我判断的不错,她受伤的时候应该还很小,所以恢复的还是不错的——”
后面半段话白卓寒没有听进去,因为他在想唐笙。像唐笙伤得那个程度……也有办法恢复好么?她小时候最喜欢穿裙子了。
“steven?你在听么?”
“哦,你继续说。”白卓寒回过神。
“没了,就这些。一个在东欧生活过且幼年脸颊受过伤的,父母双亡的女人。其实我觉得应该不会太难定位吧?啧,如果你觉得,她是有目的来到白氏的,那你想过没有,她的目标应该是谁呢?
是你,你爷爷?还是你父亲?”
白卓寒摇摇头,表示还无头绪。
只不过相处的分寸捏在自己手中。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尚且未嗅到韩书烟有对自己不利的企图。
“总之这件事替我盯着点。如果有异样,及时告诉我。还有就是——”
白卓寒目光微寒:“你可别假戏真做了,我身边值得信任的人……本来就不多……”
“哈哈,放心吧。我回来可是为了做你姐夫的。白叶溪一日不嫁,我——”上官言挥挥手,转身去推门。
白卓寒冷笑:“劝你省省吧,我姐最讨厌像我父亲那样的男人。”
“我很专情的好不好?”上官言表示很委屈。
“看一眼就知道人家胸部几罩杯的,谁信啊?”
“那也比你这种一提胸部就喷鼻血的强!快擦一下!”
白卓寒凛然低下头,看着胸前的衬衫和领带已不知何时突然殷红一片。
他抓了把纸巾,仰起头,径自往洗手间里去。
上官言靠在一旁,帮他踹开门。
“你没事吧?”
“天热,上火。”
“我还以为……”
“别乱说,不是的。”白卓寒打开水龙头,洗了几把脸。
上官言耸了下肩:“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我劝你还是按照医生说的及时去复查一下。”
“知道了,等忙过这阵子。还有,之后见了你弟妹,别乱说话。”
“哦。”上官言从口袋里拽出个信封拍他肩上,“礼金差点忘了。都还没祝你新婚快乐呢。”
鲜艳的红包和面池里殷色的血迹,讽刺地同步着。
白卓寒靠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才突然觉得,第一次有这么想早点下班回去见到唐笙的冲动。
“你在……家里么?”
接通了唐笙的手机,白卓寒觉得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
“没有,我今天临时约了理疗,在医院。”
唐笙的口吻很平静,即便此时坐在她身边的人是冯写意。
昨晚他打过电话来,说替唐笙联系了一位非常有名的耳鼻喉科主任医师。
“你跟,冯佳期在一起?”白卓寒问完这话,也有点鄙视自己。他明明就知道冯佳期今天在公司,又何必再这样自找难堪地试探唐笙呢。
“不是。”唐笙没有撒谎,但也没有多说。
“哦。”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在跟医生说话呢。”唐笙放下了手机,示意医生继续检查。
“徐医生,她的情况严重么?”冯写意全程很紧张,从那天唐笙忍不住在他面前流泪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他的心就未曾平静过一个晚上。
一方面,他为唐笙这样的意外遭遇,感到心疼又可惜。
另一方面,因她面向自己的坦白,和面向白卓寒的隐瞒。分明就是挑起天平不公的差别对待。
对朋友,可以倾诉。对爱人,才会有所难言。
医生六十多岁,看了看扫描片又看了看唐笙血检的各个指标。最后意味深长地摇摇头:“这个,现在也不太好说。按照常理讲,创伤导致的功能障碍,一般会随着身体机能的愈合而恢复。但也不排除一些特例。
你这个情况有多久了?”
唐笙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具体记不清了,住院期间因为伤口发炎引起过肺部感染。一直都有感冒鼻塞的症状,也就没有很在意。
后来回家,起先是发现吃饭不香,味同嚼蜡。后面就意识到,大概是闻不到气味了。”
医生在病历卡上又寥寥记下了几笔,将一纸药单交给唐笙。
“你先按我开的这些药吃半个月看看,有没有改善。从扫描图上来看,经嗅神经虽然有过损伤,但基本已经痊愈了。所以不排除是神经性的,或者,有心理因素。”
“心理因素也会这样?”
“当然,有的孩子因为某件小事被父母骂过,以后就不会说话了呢。”老医生安慰了唐笙几句,意思是说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等身体康复了,最好换个舒适自然的生活工作环境。
“也不要刻意地去尝试恢复嗅觉,而去闻一些化工香精药剂之类的。弄不好,会有损身体健康。”
“我明白了……”唐笙略有暗淡地垂下头,“所以您的意思就是,让我等一等,也许不一定哪天……就好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先放轻松,把身体养养好,生活步入正轨了,也许就会慢慢恢复。就算到了最后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定个手术方案。
不过这种手术风险挺大的,要把鼻梁骨下面的经嗅神经挑出来,重新刺激下活性。跟整容手术差不多了——”
唐笙听得有点毛毛的,肩膀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冯写意赶紧站起身来:“那,谢谢你了徐医生。”
他俯下身来,推着唐笙的轮椅走出了诊室。
等冯写意拿药回来,就看到唐笙一个人坐在那里流泪。脸转向墙,像面壁似的。
心里猛地揪痛了,冯写意蹲下身来,轻拍她的肩膀:“阿笙,大夫说的也未必就有那么严重。说不定,哪天你心情好了,突然就恢复了呢?”
“那如果……永远都不能恢复呢?”唐笙心如刀割的程度不是谁都能理解的,嗅觉对一个普通人来说,一旦丧失也不过就是有点不便和遗憾。但对于她来说,那就像是第二生命啊。
“不能恢复有不能恢复的好处啊。你想,比如走在电梯里有人放个屁,你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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