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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飞点头微笑着对呼延赞道:“陆某且去城楼为老将军掠阵,愿将军旗开得胜,为朝廷堪乱立功!”
上到城楼时,那天武军的都指挥使向训正站在城楼处观战,身边围了一群人,只是这些人都不是他的人。
见到陆飞上过,向训忙道:“罪将向训见过陆殿帅!”
陆飞也拱手示礼道:“老将军何言一个‘罪’字。”
向训已是年迈,须发皆白,身体却比一般的年轻后生还要精壮,只是这两天的事让他心力交瘁,一夜只间好像从一个精神焕发的人变得很是老态龙钟,脸上看不出有半点的精气神,向家以家的家境不好,往前数好几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到了向训这又遇上了连年的兵祸,每年到庄稼成熟时就有军队提前派人到各村各户收征军粮,辛苦了一年,不管年景好坏,却几乎连一家人度日的口粮都剩不下,全都白白便宜了那些当兵的,不光是这,这些年改朝换代太快了,税赋的名目那真叫一五花八门,谁上台都会巧立名目搜刮一把,也不是朝廷里的这些当权者非要压榨民间,而是战争实在是太多了,打也打不完,打仗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钱和粮,没有钱就招不来兵,没有粮就养不活兵,青壮年大多都上了前线,结果就是田地多荒芜,收成变得低下,朝廷征不到足够的粮就只能抢了,这是一个死循环。
当时的向训一咬牙一跺脚就投了军,当时那还是五代十国的第三个朝廷,晋(后晋),一步一步靠着积累军功慢慢的熬到了今天的位置,这一生一共经历过三次改朝换代,随着年纪的越来越长,人也早就失去了早年间的税取之心,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乱世之中保住向家这份好不容易挣来的家业,向家不能再回去种地,所以这次他一听说乱兵围攻皇城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在还没有掌握准备情报之前他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呆在府里,结果就是让陆飞的人直接给堵了个正着,一份新大唐枢密院发出的调兵令就让他乖乖就犯,一个火星都迸不出来,完全成了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给陆飞省了不少麻烦事,却也正因为这样,天武军的凝聚力一直都十分松散,最终才引得他的部将不奉令就敢随意起兵闹事。
看到新任大唐殿前司都点检陆飞对自己还是执礼甚恭,向训一脸惭愧,看着城下他的天武军上百残兵很是不忍,拱手道:“陆殿帅,向某惭愧,对部下疏于约束,给殿帅添堵了。”
陆飞不喜欢那种恃才傲物、飞扬跋扈的人,在老子面前是龙你就得趴着,不是孙子你也得给老子学着装,爷只喜欢听话的,再有才不听话都只有做刀下鬼的份,向训是个不错的人,作战经验丰富,又是靠军功一步步累升上来的,在天武军有着几分名望,人实诚,没什么心眼,可能当初宋帝赵炅选择他出任禁军四大主力的统帅的原因也在于此。
陆飞笑道:“向老将军言重了,人心隔肚皮,他们自己种的恶是他们咎由自取,于您无关,区区几百残兵也想作祟,老将军,随我一同看看呼延赞是如何帮你天武军清理门户的。”
向训有些木讷,尴尬着笑笑,不再言语,眼虽然看着下面,可根本不敢细看,他不忍心看到那么多的兄弟一个个惨死在自己面前。
“卫队!列阵!”
呼延赞一声大喝,两百精装甲士立即层层叠叠分列成立,沿着宽敞的街道一步步朝着对面相互搀扶的百余残兵。
咔咔咔!
重甲步兵在街道上踩踏出一阵阵让人心惊胆颤的震荡之声,整齐的枪尖向前斜挺,整个队伍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正在地面上行进的玄色砖块,这些人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他在他们眼里只有军令和敌人,哪怕对面站的上他的亲兄弟,只要一声令下,他们都会连眼皮都不动的扎过去,忠诚是所有将领挑选卫队的主要要求,如果是放在战场上,两百人的卫队几乎都能正面对抗数千杂牌军。
“呼延将军!”乱兵之中有人走了出来,是郑玄,他的腿上中了一刀,此时用枪撑在地上,一脸是血的喊着:“我本欲为老将军夺取城门,却不料贼子势大,落得如此下场,老将军,你本大宋忠良,何不趁现在起事,我等誓于老将军同生共死,以慰大宋官家在天之灵,以全名节!”
呼延赞也是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眼前的这些人不管出于何种私心,却实打实的是在为大宋尽忠,这些人值得敬佩,呼延赞稍稍转头,看了一眼在城楼正看着的陆飞,心里也是一阵唏嘘,一腔忠勇又有何用,复宋又能如何,到时谁来坐皇位谁成为新宋的宠臣这些人是作不得不主的,早晚也要沦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何苦这般。
呼延赞狠狠心,咬着牙缓缓的抽出腰刀,那‘丝丝’的声音震动着自己的耳膜,连手都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
“犯上作乱者,杀无赦!”
一声令下,两百卫队的阵行陡然改变,枪兵数排合并而行,中间的缝隙中走出一队队弓弩手,在双方不足二十步的距离上停了下来。
百余残兵自知必死,吓得个个六神无主,有些胆小的都直接扔下了武器。
郑玄和史观二位将军见此状也是面无人色,各自对视一眼,发出一长串无奈而又悲凉的笑声,史观苦笑着喊道:“我们犯上?呀,哈哈,到底是谁在犯上作乱,天理何在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不过是在改一个大宋禁军的职责,我们不过是不忍看到国破家亡,不想这大好的河山落入奸贼手里,我们何错之有。”
郑玄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兄弟们,喊道:“兄弟们,是我连累你们了,一日是兄弟,终生是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拼了,大宋万岁!”
“放箭!”呼延赞心痛着下了进攻令。
箭镞如蝗虫般射进人群,这一刻恰似有人正在用一支支箭支在人体上作着美丽的风景画,箭支作笔,鲜血作墨,青石板成了最原始的画布,倒下的人成了画中最立体的点缀,数物合而为一,相得益彰,一阵箭雨过后,只有遍地的哀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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