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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沾事儿,事儿要来惹我们。敢问理国府没事派人上怡红院兜来转去是怎么回事?怡红院是窑子,高公子要逛窑子我们还往外推不成?我们的粉头出门见客,理国府派人跟踪是怎么回事?”
柳小七眼神动了动,思忖片刻道:“我也在查高公子之事。”
贾琮眯着眼看了看他:“高公子是理国公的外孙儿,失踪了你去理国府查?这画风不对吧。难道你还疑心理国府自己藏起了高公子?”
“那倒不是。”柳小七道:“我疑心理国府瞒了什么事儿没说。若是如此,找人愈发难了。”
施黎托着腮帮子道:“你的意思是,高公子失踪了,理国府托你们大内柳家找他。你疑心理国府有要紧关节没告诉你,遂去他们府上探探?”柳小七点了点头。施黎与贾琮陈瑞锦互视了几眼,“那就是你也什么都没查出来啦?”柳小七摇了摇头。
陈瑞锦道:“你们柳家两支与太皇太后之间,许多事搅成乱麻;荣国府并不想掺和。烦劳柳公子回去托你们老爷子告诉理国公一声,只说高公子与荣国府并不相干,烦劳理国府不要再来扰怡红院的生意,荣国府也不想管理国府的闲事,行么?荣国府知道的就这么多,方才柳七爷已听见了。”
柳小七早瞧出他们没有恶意,自己又落在人家手上,除了点头还能怎么着?陈瑞锦遂亲自上前一挑,绳扣便解开了。贾琮伸了个懒腰,施黎也伸个懒腰;贾琮打了个哈欠,施黎也打个哈欠。贾琮摆了摆手:“我困了。小七呀好走不送。”施黎也摆摆手:“我困了,小七啊好走不送。”虽都是寻常话,柳小七听着却觉得有趣。陈瑞锦起身道:“我送你出去。”
柳小七向贾琮施黎点了点头,陈瑞锦负手送他出门。到了院中,柳小七莫名的回头望了一望。陈瑞锦道:“理国府虽一代不如一代,柳彪仍是个明白人。”
柳小七点点头,道:“陈师姐在这府里倒是得势。”
陈瑞锦道:“尚可。这府里规矩少,颇为轻便。”
柳小七觑着她道:“贾先生与你们平素都这般么?倒是有趣。”
陈瑞锦道:“人一辈子只得区区几十年,每年三百六十日,每日十二个时辰,过去一个点儿就再找不回来了,自然要过得松快、自在些。不然,岂非白来这世上走了一遭?柳老大人自己给自己带了一副枷,又将此枷反手套到儿孙头上。你们从前乃是笼中之鸟,不知道天高地阔;可依然有柳鹄和柳明秋。还望柳老大人莫要太固执才好。”
柳小七默然片刻:“祖父不许我们乱跑。”
陈瑞锦道:“他上了年纪,许多念头在心中根深蒂固、难以撼动。古人云,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本也没错。从前你们家一直居于大内,老人有经验、知道该如何应付天子、后妃、刺客。如今不同了,你们出宫了。柳老爷子与你们一样,头一回遇见外头这些事,没有经验。故此,你祖父未必样样都是对的,保不齐也有不对之处。只怕你们得提醒他一二。”
柳小七本就疑自家祖父让理国府哄了,陈瑞锦此言可巧和了他的心思,腹内不觉暗暗赞成。陈瑞锦打开梨香院的门抱拳与他作别,柳小七穿门而去。
他自是不知道施黎方才捆他之时,从绳子上抖了许多灰下去。那些本是义忠亲王旧部的方子,他们家并不清楚。过了几日,京郊有人在遛狗,中有一只还跑到法相寺去瞎吠,吓得狗主脸儿都白了,使劲儿跟扫地的小和尚赔罪——此处本是理国府的家庙,寻常百姓哪里惹得起?理国府倒是不再往怡红院盯梢了。此为后话。
柳小七回去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悉数告诉了他祖父,只瞒着了陈瑞锦在梨香院门口说的那些话。柳老爷子听罢心中暗想:此事显见是那个王公公惹出来的。他在花楼口没遮拦,粉头自然也不会替他守秘。而王公公调回大内本是在他们家离宫之后,故此柳家并不知道,只当他也死了。却不知理国府派了个姓高的去惹人家小寡妇是个什么意思?这姓高的又是让谁弄走了?难道是太皇太后的人?
老头儿思忖许久,告诉柳小七:“明儿你去见江姑娘,将荣国府那几个人所言告诉她,看看她是个什么意思。”柳小七应了。
次日,柳小七果然依着他祖父的吩咐拿贾琮等人的话去试探王江氏。王江氏顿觉为难。因冯紫英命人严守太皇太后宫中死了护卫的消息,柳家又身居僻静之处,全然不知太皇太后手边已没几个人可用了。只是柳家已叛,她自然不敢说给他们知道,只说高公子下落自己那头并不知道。柳小七不大信。
王江氏本不该经常联络宫中,偏此事凌乱,她只得匆忙走了一趟。太皇太后与戴权听说了大急,立时喊了那王太监过来。
王太监跪在地上大呼冤枉:“奴才何尝向粉头泄漏了要紧事!”
太皇太后冷冷的道:“哀家只问你,可曾去过花楼。”
王太监迟疑了会子,垂头道:“曾因好奇去逛过一回,只一回罢了。且并不是那明春楼。”
太皇太后哪里会信他?扭头看王江氏。王江氏奏道:“那些粉头所言‘王老板’身形容貌口音样样都对。”
王太监苦笑道:“奴才想来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王江氏道:“或是碰巧有另一个王老板,身形容貌与王公公逼似也是有的。”
王太监猛然道:“不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得此巧合也未可知。”
王江氏道:“只是不知何以那个王老板碰巧也在芝麻巷开面馆,碰巧还与隐凤居之掌柜的熟络。”
“罢了罢了。”太皇太后这会子已认定王老板逛窑子信口说了许多不该说的,偏自己身边不能没有护卫,只得强咽下这口气去。“此事不提了。戴权,依你看理国府是怎么回事?那个姓高的又是怎么回事?”
戴权皱眉叹道:“理国府怕是当真盯上隐凤居了。”他二人遂商议起来。
王太监一直跪在地下没人喊他起来。他也知道太皇太后已认定了就是自己出去风月泄漏消息,心中委屈又不知如何剖白才好。暗暗叹道:今日才知道柳家之冤,何等憋闷。杂家是太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