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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栖居的别院里,一名身影娉婷的女子正背对着她坐在秋千上,发髻上斜插几朵秀美的迎春花,远远望去说不出的风韵。大概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女子稳住秋千,转过身子盈盈行了个礼,“郑阿春见过王妃娘娘。”

    她面上蒙着一块紫堇绣面纱,露出的眼眸清丽绝伦,细细望去说不出的熟悉。孟央笑道:“什么时候到的?”

    她的眼中带着笑意,“刚刚下马车就急着来见娘娘了。”

    “沅儿呢?”

    女子笑了笑,“一路颠簸睡着了,眼下就卧在侧院。”

    二人说说笑笑间,绿秀忍不住侧目望向那女子,越发觉得心下一惊,小声的开口,“娘娘,这位是?”

    孟央回过神来,拉着女子的手,“这位是我故里的姐妹郑阿春,她相公逝世所以我就接来王府同住了。”

    女子柔声一笑,“王妃娘娘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人照料,这份恩情妾身无以为报。”

    孟央没有多说,转身走入侧院,“我去看沅儿。”

    侧院的厢房里,一个可爱的男孩正躺在床榻熟睡,似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微微上扬。孟央安静的坐在床边,心心满满的怜爱,禁不住就脱口道:“你看,沅儿与田四多相似。”

    屋子里只有先前那女子,笑道:“当然,他们是父子。”

    孟央抬头望向她,“委屈你今后要一直戴着面纱。”

    女子摇了摇头,“从我戴上面纱的那刻起就再不是虞怜珠,一个名叫郑阿春的寡妇,我很喜欢你给的这个身份。”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很感激你救了我,若不是你相求,琳青不会解了我的断肠散之毒,王爷怎肯你接我回来?”

    孟央温柔的抚摸沅儿的脸庞,他当然肯,只要是她喜欢做的事他从不拒绝。也正是这样的宠溺,使得她万劫不复。

    晚间的饭桌上,孟央面带笑意的给沅儿夹了不少菜,惹得司马裒怨声连连,“沅儿一来,虞娘娘就不管裒儿了。”

    她忍不住笑道:“裒儿是大孩子了,弟弟还小。”

    司马裒忍不住撅起嘴巴,“裒儿还不到十岁呢,再大也是虞娘娘的裒儿啊。”

    一旁的宫人忍不住笑出声,郑阿春笑着为他夹了好多菜,“你虞娘娘心疼沅儿,姨母心疼你好不好。”

    司马裒心里这才稍稍平衡,想了想也为沅儿夹了些菜,“那以后就由裒儿来疼弟弟,虞娘娘还是要最疼爱裒儿。”

    小小的沅儿咯咯的笑出声,“哥哥羞羞,哥哥羞羞。”

    一屋子的人欢笑出声,这样的幸福给了孟央一种错觉,她一直都不是孤单的,从出生在泸水村的那刻起就不是孤单的。

    她,从来不是一个人。

    早早的喝了药,躺在床榻上反倒睡不着觉,起身走出寝室,才发觉院中月色如水,仿佛白昼般明亮。远远的听到一阵玉箫声隐约传来,箫声熟悉的雅致,她不由得有些怔神,唤过身旁的一个宫人问道:“王爷今晚在哪?”

    婢女想了想,道:“庾大人的女儿莲心姑娘今日刚刚入府,今晚是她陪伴王爷。”

    孟央想起那日晚宴上一抹红艳的舞姿,勾起嘴角苦涩的笑意,“这样的箫声中,想必她就在月下起舞吧。”

    婢女一时没有听清,“娘娘说什么?”

    她叹息一声,随即浅笑道:“我有些累了,回去睡觉吧。”

    次日一早,庾大人之女受封的消息传遍王府,一连几日都是她陪伴司马睿。然而对孟央来说,还有一件比这更重要的事,段灵箐自那日起每日都来她宫中闲坐,从清晨坐到旁晚。二人大多的时间是不说话的,阳光明媚时孟央坐在院中晒太阳,她也安静的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闲来无事时孟央在窗下看书,她就趴在桌上发呆。绿秀有时很担心她的居心,长久下来,见她老实本分的样子,也放宽了心。而孟央依旧是很少理会她的,她却也不恼,原本浮躁的性子跟着沉稳下来,日复一日的安静,有时一天不开口也是常有的事。

    郑阿春很少主动来见她。想必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很少走进前院。倒是沅儿时常跑去与司马裒玩耍,他们的感情日复一日的好了。

    偶尔看到天空飞过的大雁,孟央会恍惚的觉得这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直至地老天荒,孤独而平淡的活着。这样的日子使她越发觉得自己平静不少,她时常想起家乡的生活,想起年幼快活的日子时满脸的笑意,想起父母和小小会突然红了眼圈,然后高高扬起头看天上的云彩,直到脖子酸痛才轻声道:“我很好,孟央很好。”

    她喜欢望着天空发呆,久而久之段灵箐也喜欢上了这样做。绿秀有时看着二人出神的望着天空,一动不动的望着,她会生出一种荒唐的念想,她们会不会把天看破?天上的神仙会不会很尴尬?

    日子平淡无奇的过着,总会有些小波澜。

    这日孟央和段灵箐坐在院中下棋,依旧是沉默不语的样子,绿秀走过道:“娘娘,荷夫人前来请安,说受了王爷旨意。”

    荷夫人正是庾大人之女庾莲心,自她受宠已经一月有余。司马睿果真是极喜欢她的,几日前出府狩猎也带她前去,大大小小的东西更是赏了不少。

    孟央出神间,听到段灵箐不屑的笑了笑,“旨意都搬了出来,还不请进来。”

    绿秀点了点头,不一会就见庾莲心一身明艳的锦缎华服缓缓走了过来,高挽的发髻上戴着明晃晃的金步摇,盈盈行了礼,“妾身给王妃姐姐和段姐姐请安。”

    年约十八的年华,肤若凝脂般的生动。这样年轻的女子面前,孟央不得不感叹自己沧桑不少。

    段灵箐瞥了她一眼,“你我同为王府夫人,不必客气。”

    孟央礼貌的让她起身,她才谢了恩,随即示意身后的婢女呈上一个精致的食盒,“妾身闲来无事做了些桂花糕,王爷说很好吃。妾身就想给姐姐也送些来。”

    她示意绿秀接过,还未开口段灵箐冷哼一声,“不是说奉了旨意而来的吗,这样的谎话也敢说!”

    她并不紧张,轻声道:“妾身说给王妃姐姐送些来,王爷没有反对。”

    “那也不代表赞同。”段灵箐依旧是冷言冷语。

    庾莲心毕竟新入府,脸皮薄,被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孟央只得皱起眉头,“好了,你别说了。”抬头又对她笑道:“多谢。”

    庾莲心见她只是简单说了两个字,不知她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即便面对亲近之人有时也是话语极少的。可在她看来是王妃联合段夫人一起欺负了她,当下眼眶微红,闷声道:“妾身告退。”

    转身还未离开,段灵箐又是一阵冷嘲热讽,“王妃娘娘还未说退下,你可真会耍小性子。”

    庾莲心步子一顿,抹了抹眼泪小步跑开。

    孟央实在忍无可忍,棋也不下了,颇为生气的回了屋子。始作俑者反而一脸淡定的继续下着棋,走完黑子又跑到对面下白子,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

    她最终还是给孟央闯了祸。傍晚时分,整个王府都传遍了王妃欺辱新得宠的荷夫人的消息。据说庾莲心是哭着跑到王爷面前的,司马睿大怒,心疼的不得了,即刻就派人请来王妃。

    孟央平静的站在他面前,快要两个月未见他,他有些瘦了,想必是政务繁忙,他的面容是熟悉的生冷漠然,亦是熟悉的英俊冷酷。他坐在对面仔细的翻阅公文,时而眉头紧皱,时而疲惫的揉揉眉心,却并不抬头看她。

    她已经站了快要两个时辰,屋外的天色也逐渐暗淡,他不说话她亦是沉默着。点燃的长明灯照亮诺大的屋子,淡淡的焚香弥漫开来。脚底已经麻木的酸痛,只是一味的强撑着。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站在门外的宫人上前通传道:“王爷,荷夫人请您过去用膳。”

    他这才抬头,目光却跃过眼前的她,“知道了。”

    又批阅了一会才起身,仿佛屋内根本不存在孟央这个人,视若无睹的径直从她身边走开,冷漠的另她寒心。

    屋内很快只剩她一个人,活动着已经麻木的双脚,一瘸一拐的走到书桌前,才发现脚腕麻木的异常疼痛。小心的坐在地面上,她眼泪朦胧的揉着自己的脚腕,也不知是哪里疼,无声息的流下两行眼泪。

    朦胧间仿佛听到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质问声:“谁允许你坐下了?”

    本以为是幻听,抬头却见他怎么又返回屋内,一脸寒意的走上前。慌忙的就要站起来,谁知脚下一软就要倒在地上,而他却在这时扶住了她,她赶忙站直了身子离开他的怀抱,慌乱的抹了抹眼泪。

    司马睿一动不动的望着她,她却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突然他一个打横将她拦腰抱起,转身就走进一侧的内室。孟央又惊又惧,拼命的挣扎,他大步走到床边一下将她放在床上,弯下身子就要去脱她脚上的鞋子。

    她的眼泪流的更凶了,拼命的用脚踢开他,“滚开,滚开!”

    她哭红了的鼻子一抽一抽的,脚上用的力气却不小,司马睿紧紧抓着她乱踹的双脚,一脸看笑话的表情。最后终于笑着紧紧抱着她,“别哭了,丑死了。”

    孟央顿时嚎啕大哭,拼命的想要推开他,他却更加用力的紧抱着她,仿佛要把她嵌入自己身体里才安心。挣扎无果,恼羞成怒之下张开嘴巴狠狠咬在他的胳膊上,司马睿吃痛的大叫一声,却仍是不肯放手。孟央更加用力的咬着他,直到感觉嘴里隐约有股血腥味,才回过神来松开嘴。想也不想的掀起他的袖口,一个清晰深刻的齿印,上面果真溢出丝丝的鲜血。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汹涌的流了出来,司马睿顿觉好笑,“疼的是我,你哭什么。”

    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可以流这么多,仿佛哭是时间最要紧的事,也仿佛要把毕生的眼泪统统流干。也不知这样抱了她多久,胸堂上的衣服都是潮湿的,最后她终于逐渐止住了哭声,却不住的哽咽着。

    司马睿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脱掉她的鞋子,小心的将她小巧的玉足放在手中揉捏。望着她红肿的双眼,忍不住打趣道:“哭够了?我的衣服上面可都是你的眼泪鼻涕。”

    孟央破涕为笑,又伸出脚想要踹他,他却死死压住她的膝盖,心疼的直皱眉头,“别闹,看你这脚腕都浮肿了。”

    他小心而认真的为她揉着脚腕,责备道:“让你站着就真的一直站着,你何时这样听话过。”

    孟央撇了撇嘴,“欺负了你最心爱的女人,是应该受罚。”

    司马睿难得见她这个样子,话语间的酸意使得他突然心情大好,心心满满的喜悦,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吃醋了?”

    孟央本起脸来,“谁爱吃醋谁吃,你心爱的女子那么多,这醋我可吃不过来。”

    引得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上前将她抱住,眼里满是笑意,“你吃不过来也一定要吃,我宠爱她们为的就是看你吃醋的样子。”

    孟央别扭的就要推开他,他却用手捧住她的脸,认真的亲吻她的额头,轻笑道:“央央,我们再也不要争吵了,两个月未见你,我快要疯了。”

    “骗谁呢,你可是逍遥自在的很呢。”

    “胡说!我可是一直想着你,你倒好,就那日送了药再也不来见我。”

    “你就是逍遥自在的很。”

    “好好,是我错了,你怎么才肯原谅我。”

    “我也要听你吹箫。”

    “好,吹箫。”

    “我也要做桂花糕给你吃,你要吃光。”

    “好,吃光。”

    “以后不许不理我。”

    “好,不理你。”

    孟央瞪大眼睛看他:“你说什么?”

    她回过神来,赶忙笑着改口:“理你,以后永远都理你。”

    她这才有了笑脸,他却在这样的笑脸下恍惚了神情,“我可以答应你所有的要求,可以给你我的一切。而你只需答应我一样,不管过去怎样,今后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活人也好死人也罢。”

    孟央的笑容逐渐冷却,“我跟田四……”

    “不要说给我听,我不想知道,我要的只是你以后的真心。”

    他的表情如此寒冷和可怜。孟央心里泛起一阵酸楚的乏力感,上前深深的拥抱着他。

    王府的书房内,她仔细的为他研磨,掩盖不住的笑意。不经意的抬头望着他,俊朗的侧脸有着那样柔软的弧度,于是心里也变得不可思议的温柔。

    他认真的模样那样让人着迷,偶尔抬头看他眼中满是宠溺。他真的有很多事做,看不完的公文折子,怕自己打搅到他原想告退,他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固执,“你就在这陪着我,我想一抬头就看得到你。”

    心里哭笑不得,只得逗留在书房,随意的翻看书卷。不知不觉走到另一侧的书架旁,看到上面一个长长的锦盒,仿佛放着十分贵重的东西。本想移开目光,抬头见他认真的翻看着公文,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走上前。

    这锦盒真的十分漂亮,上面是精雕细琢的牡丹花,高贵典雅。小心的打开,里面是一幅陈旧的画卷,颜色微微泛黄的画质。看到是画卷,她反倒退缩了,想起曾经因为婉公主的画像惹得他不高兴,于是轻轻合上锦盒。

    “怎么不打开?”

    她吓了一跳,有些心虚的回头看着他,“好奇心太重不好。”

    司马睿微微一笑,示意她拿过来。于是将锦盒拿到桌子上,他笑道:“这幅画卷就是我曾经不许你踏入书房的原因,你不想看看吗?”

    她怔了怔,小心的将画卷取出,摊在桌面上一点点的打开。脸色禁不住吃惊起来。

    画卷的边缘已经微微泛黄,像是无数次的被人观看,画纸有些老旧。画卷上的少女慵懒的坐在河水旁,赤裸的双足泡在水中嬉耍,墨玉般的秀发随意披散肩头,回眸间嫣然一笑,日光下只觉如明珠生辉,熠熠照人。那样倾城的容颜,那样熟悉的神色。

    如此熟悉的场景,是泸水河畔的孟央吗?她不由得有些呆愣,司马睿目光柔软的望向画卷,“连自己也不认得了?”

    她微微愕然,“王爷怎知画中女子是我?”

    他微笑,“登林子大师曾说画中女子会是我一生的牵挂。”

    只是牵挂这样简单吗?他绝口不提,她却心如明镜。

    登林子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泄露天机,不过是为了提醒他这个女子将来就是他的克星吧,为了提醒他这个女子留不得,她将是他一生的牵制。司马睿是这样有野心有谋略之人,为了守护秘密他不惜赐死登林子,他掌控了天下,掌控了所有人,唯独掌控不了自己的心。明知她有多危险,仍旧义无反顾的留她在身边。此情此意,她如何回报?

    心里酸酸的想着,又听他开口道:“都说江南出美女,本王只知你果真美得不可方物。”

    她心里一愣,不由得脱口而出,“王爷怎知我是江南人氏?”

    司马睿但笑不语,她却不知为何,想起曾经在华清寺的夜晚,己巳师父曾无意识的说了一首诗:

    乱世飘萍逐天下,依依袅袅瞰南江。

    寿苦万山遮望眼,春尽冬来垒花梢。

    依依袅袅瞰南江?一切突然都已明了,诗中早已暗示会有一江南女子出现,流离于这乱世之中。司马睿那样精明的人,想必早就将她是何方人士调查的一清二楚,难怪他从来不问她从何处而来,只是这画卷?可是他亲自所画?

    回过神却见他已经提起笔在画卷上方的空白处题了几句诗,然后笑着拿给她看:

    润颜清滢净无暇,冰洁玲琅萃琼华,蓬莱天女莞回眸,玉质霞彩倾天下。

    未干的墨迹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字体风流清峻,她的脸立刻红了,极力的正色道:“王爷这是笑话人家。”

    司马睿含笑道:“你脸红的样子可比一本正经好看多了。”

    她的双颊更加滚烫,适时的转移话题,“王爷看公文的时候为何一直皱着眉头。”

    他叹息一声,将那公文递给她看,认真的看完,她心里又是一阵愕然,“王爷是在担心王氏家族有异心?”

    司马睿不由得皱起眉头,“出于对茂弘和处仲的信任,这些年王氏家族的势力不断扩张,如今的琅邪国可以说是‘王与马共天下’,于公于私我都不应该怀疑茂弘,可是最近他对我多有不满,且他的堂兄处仲一直是个难以驾驭的家伙,处仲手握重兵,王氏家族根深蒂固,不得不防。”

    孟央心里更加难过,王导之所以对他不满,想必是因为她的存在。他们等待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就要成功,司马睿却因为她被迫放弃皇位,王导必定怨恨于她,多少也会怨恨司马睿的愚蠢之举吧。

    神色不由得黯淡下来,“王爷可想到好的解决办法?”

    司马睿叹息道:“问题就难在这里,既要成功的牵制王氏家族,又不能与他们倒戈相向。”

    她想了想,“王爷可曾听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哦?”

    孟央笑道:“琅邪国内有能力的土族甚多,大都以王氏家族为尊,既是如此何不捧起另一股势力?王爷捧起的世族必将对你唯命是从,这样既可以牵制王氏家族,王爷也可游刃有余的驾驭权利。”

    司马睿大加赞赏的笑道:“央央果真聪慧,与本王想到一块去了,新纳入府的庾莲心就是庾氏家族的女儿。”

    她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原来如此,难怪他如此宠爱荷夫人。虽然明白,心里却深深的无力起来,她并未有过很多的奢求,最想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她偏偏爱上了司马睿,注定得不到这样的白首莫相离。

    而此时的洛阳皇宫,皇帝司马炽一身明黄色龙袍匆匆走回皇后宫中,身后大队的宫人紧步跟上,不敢怠慢半分。

    梁皇后早已在殿外侯着,笑意盈盈的迎上,“臣妾给皇上请安。”

    司马炽上前扶起她,“朕下了朝就匆匆赶来,太常卿可在此等候了?”

    “一早就来了,皇上进去吧。”梁楚儿环顾四周宫人,压低声音道:“臣妾在殿外守着。”

    司马炽点了点头,随机踏入殿内。

    香炉上冉冉升起一抹轻烟,淡淡的幽香弥漫开来,殿内极其安静,像是听到了脚步声,前方乳白色的帘内传来一阵车轮转动的声音,淳厚的男声响起,“小臣参见皇上。”

    司马炽随意的坐在茶椅上,桌上早已备好了沏好的茶水,端起来小抿一口,隔着帘布说道:“太常卿不必拘礼,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男子笑出声:“话虽如此,君臣之礼还是要遵守的,皇上急诏小臣,可是想好了?”

    司马炽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严谨,“朕想好了,琅邪国如今成功制服敕勒部落,司马睿虽立下誓约永世效忠于朕,但他真的是一个太强悍的对手,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朕无法安心。”

    “皇上怎样才能安心?”

    “他若不死,孤坐立难安。”

    似是意料之中的回答,男子沉默半晌,开口道:“小臣本意并非要他性命。”

    司马炽轻笑,“你要的何止是他的性命,他若不死,你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男子不再说话,殿内安静的极其压抑,似乎二人都在思量着什么。最终,男子道:“请皇上下旨,昭东海王回宫。”

    琅邪王府西苑,一片其乐融融的场景,孟央手捧一卷诗经细读,偶尔抬头看着坐在一旁练字的司马裒,嘴角洋溢着柔软的笑意。阳光洒在院落,微风拂过满院花香,不经意看到皱着眉头,不由得伸出手触摸他的额头,“小小年纪,怎么跟你父亲一样爱皱眉头。”

    司马裒一副苦恼的样子,“裒儿是不是很笨,这首《黍离》怎么也默写不全,下一句又不知是什么了。”

    孟央笑着凑上前,摊开的宣纸上端端正正的字迹: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她略一沉思,接过他手中的毛笔,写下娟秀的小字:悠悠苍天,此何人哉。笑道:“你年纪这样小,不要对自己这么苛刻。”

    司马裒抬头冲她一笑,“父王前些天问我功课,我讲的好他夸了我,这是儿臣第一次听父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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