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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有一人正独自喝着酒,桌上横七竖八已经有好几个空的酒坛。
他抬步上前,制止住那人要往嘴里灌酒的手:“孙钰!”
孙钰抬头看他,这是段修寒第一次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凌厉,不像平日里那样态度温和的唤他的字。
他挥开段修寒的手,仰起头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的酒,任由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浸湿衣衫。
段修寒见状,冷笑一声:“这会儿知道悔了?当初皇上让阿九去和亲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爱她、心疼她,大可以带着她一走了之,可你不敢,既然已经放手,又何必多此一举在这里借酒消愁?”
孙钰沉默,良久忽然笑出了声,胸腔阵阵发颤,越笑越大声,竟生生笑出了眼泪。
“你说得对啊!是我不敢!我顾忌这天下江山,顾忌君臣之礼,顾忌我爹,顾忌那么多,却唯独舍弃了她。可难道不该是这样的吗?不让她去和亲,带着她远走高飞?呵,说得轻巧,可这万里江山又该如何置之?”他笑得苍凉,“是,我孙钰就是个懦夫!不敢轻易许她一世安稳!一心只记挂着江山社稷,可如今呢?换来了什么?竟还是白白牺牲了她,还带着如此屈辱让她客死异乡!”
“我孙钰他妈就是个懦夫!”他嘶吼起来,抓起手边的酒坛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段修寒静静看着,不去阻拦。
“你知道吗?她出嫁前来寻过我,她说,阿钰,我不想去和亲,你带我走好不好?可是我呢?我说了什么?我和她说,这是皇上的圣旨,无法违抗。”他闭上眼睛,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日的场景。
她素来爱穿颜色艳丽的衣裙,肆意又张扬。可那日她来寻他时,却只穿了一袭素白色的襦裙。
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一脸哀求地看着自己:“阿钰,父皇要我去和亲,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们走的远远的,再不去管这些,好不好?”
他握紧了垂于身侧的手:“公主休要胡言,皇上已然下了圣旨,钦定公主赴黎国和亲,圣旨不可违抗,公主还是请回吧!”
她蓦然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孙钰!你这个混蛋!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要装傻?秦芫被掳走那日,你一脸焦急地赶来,分明是担心我,我知道,是你和父皇求了情,父皇才会只罚我一个月的禁闭,你明明也是在意我的,为什么要放弃我?为什么!”
她脸上满是绝望,泪水不断从脸上滑落。身子单薄得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似的。他心里一阵慌乱,上去拉她,却被她狠狠甩开了手。
他仍记得她说的,笑得凄凉:“孙钰,你记住今日所言,莫要后悔!我阿九,与你孙钰,再无瓜葛!”
然后喃喃细语:“君心不在,我心已死……”
她和亲那日,他被崇明帝钦定,一路将她护送至黎国境内。他骑着马在八宝璎珞车旁候着,她走过他边上时,面色平静,目不斜视,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
他听到她上马车前说:“父皇,在家国面前,您是天下霸主,是帝王。可在阿九心里,您只是我爹。”
她虽只和崇明帝说了这一句话,可他却是听懂了她心里的那句:“我只是阿九,不是什么公主,可你还是不愿带我走。”
君心不在,我心已死。
从今往后,便断了吧!
车队渐渐前行,他回头看了一眼,离长安越来越远,他和她之间,也隔得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