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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湄抬头:“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钟二伯盯着她:“你不在乎是不是早就抱着求死的心了?”
“我不想瞒你!”卿湄笑,“我曾经很想死。但是我不愿意死。那个时候,我还不确定是不是他杀了羽儿?”
“如果是呢?”
卿湄眼色一横:“那我一定杀了他再死。”
钟二伯仰头望天,语气冰冷:“但是现在大小姐已经知道,他没有杀害卿羽将军是么?”
“我不知道!”卿湄怀疑地看向远处,“这个事情是个奇迹,也是一个谜。对于这个谜,我想过要去调查。”
钟二伯猜测到了她的用意:“但是,你因为这样的自己,没有自信?”
“对。”卿湄握住钟二伯的手,“二伯,这辈子没有早点儿遇上你,是我的遗憾。但是此生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我觉得挺幸运。可是二伯……我更希望你能支持我。我爹不支持我,所以和我断绝了父女关系。我师父不支持我,所以把我逐出了山门。直到后来……”她冷冷一笑,“连他也要退缩……不愿爱我,呵,二伯,这是不是报应?”
“我不知道。”钟二伯接过她手中的包袱,“大小姐,现在我不会逼你了。我们一起下山吧。”
卿湄惊喜道:“你答应了?”
“不答应又如何,大小姐不还是要下山吧。既然这样,二伯陪着您也还安全一些。”钟二伯想明白了,便带头领在前面。卿湄跟在身后,两人摸黑前行。因着始竹已在院外专门安置了兄弟护送,所以这一晚走地很轻松。至少对于习武的人来说,他们是不会有多大麻烦的。
……
忠勇候府里。
后院厢房。
李诗语趴在塌上,无趣地躺着。
收拾行李的兰姨掩唇往李诗语身上盯了一眼,劝了声儿:“将军,今晚赶紧歇息吧。明日可还要启程前往余杭赈灾呢?”她把一件粉红色的棉披放在包裹里,“二姑娘,快入秋了,这些衣物一定要记得穿。”
“我知道啦,兰姨。”李诗语有气无力地回答,“兰姨,为什么我要去余杭?”
“将军,您不是向陛下请求,要亲自前往余杭赈灾的么?”兰姨笑着走过来,“既然这是皇命,那自然不能违背。何况侯爷那边还指望着你呢?”她轻轻地坐下,笑着试问道,“难道将军后悔了,不想为侯爷排忧解难了?”
李诗语沮丧地摇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兰姨,你说我要去了余杭,那大将军他……”
兰姨发笑:“将军是不舍得大将军?”
“当然不舍得咯。”李诗语花痴地笑笑,“跟着大将军一起玩儿挺有趣的。”
青鸟拿着剑,站在门口:“将军不是因为害怕遇到危险没人救?”
李诗语实诚地点头:“怕啊。但是我会打架,且我自认为打地还比较好!”
“既然这样,那将军你怕什么?”青鸟听后疑了一声。
“我怕无聊!”李诗语摸摸鼻翼,“一旦无聊起来,肯定会很心烦的。青鸟,你要知道,在那样的地方,没有人陪着,是多么一件痛苦的事儿!”
青鸟和兰姨听着李诗语说的这这话,对视一眼,偷偷地笑了。
刚说了一声,门口便来了一个黑影。
“二姑娘,您睡了么?”
李诗语连忙坐起来,吩咐一旁站着的青鸟:“是传伯,快把门打开!”
她起身坐在房中的桌子上,眼睛盯着门外的神医传亦。他后边还跟了路宸路总管。
“传伯,你在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想同我说?”兰姨和青鸟对望一眼,退出房门。
“传伯,路总管。”李诗语伸手,“请坐!”
“说吧,是不是爷爷有什么交代?”李诗语保证道,“请传伯代羽儿给爷爷说一声儿,此次余杭赈灾,断不会让他失望!”
“二姑娘,侯爷是想听听你的对策?”神医传亦和路总管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李诗语拎着茶壶给二人倒了一杯茶,有理地分析道:“上次我同传伯说的事情并没有胡说。”她神色深沉,“偌大的朝臣中,皇上只选了我爷爷一人。只怕别有用意。我在想,也许这地方官员贪污是假,而他考验我们卿家是真。”
呵,老娘可是现代人?
“怎么讲?”神医传亦认真。
“皇上会让我爷爷处理这件事儿,可能会有三种情况!”李诗语开始列举,“第一,也许真的是地方官员贪了救灾金,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怨愤很大。第二,也许是皇上不相信我们卿家,故意做戏来考验我们,看看我们卿府是不是真的是一股清流,没有参与任何党争。第三……”
李诗语停住了。
一旁听得出神的路总管急切地问了句:“将军,第三是什么?”
“第三,就是皇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之所以派我们爷爷去查,只是想凭着我们的手,去给灾区百姓一个交代。毕竟这事儿是户部尚书梁泯然递了折子的。怎么着,也得平心静气、顺其自然地处理。否则,这忠心的朝臣不还有意见了么?至于这结果到底是什么,我也大抵猜了个大概。”李诗语抚着茶杯,送到唇边,“传伯,路总管,我正好有个问题想请教两位?”
神医传亦伸手:“二姑娘请说?”
“皇上处理不了的事儿,应该是什么事儿呢?”
路总管凝眉。
神医传亦思索一会儿,赫然抬头:“二姑娘的意思是……”
“对。传伯。现下朝臣已经分成了两拨,一拨投靠二皇子殿下,一拨投靠东宫太子。两方背后势力不分伯仲。如果这灾区一事儿涉及任何一位皇子。估计都不妥当。”李诗语摸了摸下巴,“另外,也许他本身就有些怀疑我们卿府,想以此来考察我们。最好能通过此事来试探我们是否如他所料。若是还受他掌控,那他便会放心,若是不能,只怕他就起疑了。哎,天子啊,谁的命都是握在他的手上的。”
“那……可有应对之策?”
李诗语不急不缓地摇头:“我深入分析了一下,觉得这第三种情况最真。所以,只要我不捅穿此事真相,安分守己地将余杭百姓的情况改善一下。这事儿就算糊弄过去了。”
“竟是这样?”神医传亦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
即便是失忆的姑娘,也还是如此睿智的嘛。看来侯爷那边,他可以轻松地回禀了。
“二姑娘,这次前往余杭,便让路总管随行吧?”神医传亦询问。
李诗语的目光在路总管的脸上逗留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路总管略显兴奋,高兴地单膝而跪,仍然用往昔他沉着有力的声音回答:“多谢将军!”
李诗语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她连忙伸手将路总管拉了起来:“快起来吧,这里又没有外人,不用如此多礼。”
路总管盈盈一笑,看向李诗语,默默地点了点头。
“路总管,明日不用准备马车。”李诗语叮嘱,“给我准备一匹快马则可!”
“二姑娘,这……”
李诗语讪讪一笑:“不要担心,我现在骑马可比之前稳当多了。”看着神医传亦畏惧惊愕的眼神,他的手指朝路总管扬了扬,“再说路总管也随我一起呢。他武功这么好,传伯还不相信啊。再说了,我那青鸟丫头,功夫也不错呢。”
“不,我是担心。”神医传亦犹豫了一阵儿,“二姑娘,不如让传伯再替您找几个人陪同前往吧?”
“那好啊,我听传伯的。”李诗语心道,余杭灾区那种地方,多一个人,就多一个脑子,多一份力量。
“那传伯这就告辞了!”神医传亦拱手退出,路总管也恭敬地跟出去。
在回廊处,神医传亦交代路宸:“皇上既然派二姑娘前往余杭赈灾,那几位皇子一定知道。我担心二姑娘此行定有危险。路宸啊,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好好保护你们将军啊!”
路总管立刻拱手回答:“是,末将定会护佑将军安全!”
神医传亦点了点头。早已打定主意飞鸽传书给龙行镖局的总镖头。
回到房中,侯爷正靠坐在床上,手持书卷。忽然听到推门声,便伸长了脖子,朝神医传亦问道:“羽儿歇下了么?”
神医传亦摇首。
“这孩子,明日前往余杭赈灾。也不怕明日起晚耽搁了时辰。”老侯爷无奈地摇摇手,“传亦啊,你试过那孩子了么?”
神医传亦听到这一问,却是惬意一笑:“自是试过。侯爷,二姑娘不傻,这心里边儿明白着呢。而且……倒是悟到了陛下的意思。”
“哦?”忠勇候大为震惊,“陛下的意思,羽儿全看透了?”
“看透了,看得明明白白的。”神医传亦坐下,慢慢道来。而后又忍不住夸赞,“侯爷,传亦原以为二姑娘不会这么通透,可没想到啊……真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如此,那我就放心啦!”忠勇候放松地舒了一口气。而后又道,“记得让下边的人多收拾几件衣服,余杭那边很冷,可别伤寒了。”
神医传亦劝解:“侯爷,这种事儿您就放心吧。莫璃大将军送给二姑娘的两个婢女聪慧着呢。只怕那些保暖的衣服都准备齐全了。”
忠勇候望着头顶:“你说地对,这种小事儿,只怕那边早已准备好了。”忽而想起了一个人,“羽儿明日前往余杭灾区的事儿,莫大将军知道么?”
“二姑娘这几天都同莫大将军在一起。彼此应该说过了吧?”神医传亦诧异道,“不过也没事儿,那莫大将军要在城外安抚灾民,二姑娘前往余杭,必得从那儿经过。还能再与那莫大将军见上一面的。”
“对对对,甚是甚是!”忠勇候放心地点了点头,脸上一派释然的欣慰,“传亦啊,这一次,却不知道那些皇子会不会伺机而动啊?”
神医传亦面色森肃,却也有些害怕:“难保他们不想些幺蛾子,不过也无妨,传亦这边多派些人沿途保护二姑娘便是?”
第二日清早。
路总管带着两个忠心的守卫牵着马已然等在候府门口。拉着两包行李的兰姨和青鸟从门口跨出来。随在身后的李诗语正同忠勇候和神医传亦告别。
“羽儿啊,凡事不要操之过急。在做之前都要动动脑子,想想能不能做!”侯爷面含忧愁地拉着李诗语的手,“哎,都怪爷爷这腿不争气,否则便不会让你一人到余杭去。”
李诗语乐观地在忠勇候的手背上拍了拍:“不是我去也是别人去。这事儿落在谁的头上,不都得尽心尽力么?再说了,陛下对我们卿府寄予厚望,我们又怎么能让他失望呢?”最后一句反话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将出来,还不禁有些嗤之以鼻。她想了想,对着神医传亦欠了欠身,“传伯,我爷爷就拜托给你了!”
“二姑娘,放心吧!在下必定竭尽全力!”神医传亦躬身安慰道。
李诗语说着泪花闪烁,慢慢地走出候府大门。
走下石阶,回望了一眼候府,快速地踩了马蹬,跨上了马背。兰姨、青鸟也随后上马。路总管和两名手下跟着上了马。
一拨六人的余杭之旅便拉开了帷幕。但是几人走出城门,来到城外,才真正感受到灾区的阴凉箫索。
那些脸上身上都带着泥垢的灾民,用无法言语的表情望着前面施粥的官员。
这种渴望和期待以及伴随着的苦痛令李诗语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种哀凉。逃到王都城的灾民尚且如此可怜,那未能逃出,仍在余杭苦苦挣扎的灾民,又是一副怎样感天动地的表情。
是绝望,还是坚强?
“将军,快走吧!”
李诗语摇摇手,拉着马僵行到灾民的跟前,深深地望了他们一眼。
也许,她不能将这一次的旅行看成真正的旅行。赈灾并非儿戏,这关系着无辜百姓的性命。不过在此时生出保国为民的心,并不太晚。
“兰姨,他会来么?”李诗语问这话的根本原因并非只是对情郎莫璃的不舍,更关键的是,她想同他商量几件事儿。
这话刚落,从搭建的救民帐篷里便走出来一个人。
细细看去,他那一双凤目挑得一个痴情俊俏。行到李诗语身前,抿了抿红唇,笑意盈面地回答:“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李诗语挠挠头,回头指着两个婢女手里的东西:“收拾东西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莫璃大将军愣住:“……”他笑了笑,恍然懂得她解释这话的意思。
“没关系,来了便好!”莫璃大将军伸出手,对着马上的李诗语道,“羽儿,下马。”
他有事要同她说。
她也有事同他商量。
一时两人的意愿相同。
所以李诗语下马时的欣喜若狂可想而知。
“我有点事儿要跟你谈。”李诗语镇定地看着她。
“正好,我也有事要同羽儿说。”莫璃大将军笑着看了她一眼,伸出胳膊,“那好,随我进帐篷!”
“好!”李诗语点头。
这间帐篷实为主帐篷,没有安置灾民。是莫璃大将军建起来商量对策的地方。因着他在接手这个任务之时,夜晚突然有人奔出城外杀害无辜灾民。是以搞得灾民人心惶惶,不得安睡。为了能够更大程度的保护从余杭灾区逃难到此的灾民,他觉得亲自住扎营城外,亲自监督保护所有无辜灾民。
尤其是那些羸弱的妇女儿童。
“你打算住在这儿?”李诗语看着简陋的摆设,不时担忧,“连床都没有,你睡哪里?”
莫璃大将军拍了拍股下的长木凳:“这个就很好。”
李诗语惊愕:“你要睡凳子?”深想一会儿,担忧地摇摇头,否决道,“不行,这么睡对身体不好,万一……伤寒了,那怎么办?”
莫璃大将军立起来:“这只是小事。”
“什么小事,睡觉也是小事?”李诗语恼羞成怒,“你现在还年轻,就不知道照顾自己,那老了以后,必定一身是病。就像我爷爷那样。”走出帐篷,在门口唤来了如痕。
“将军?”
如痕望向莫璃大将军。
“如痕,你家将军连张睡觉的床都没有,你命几个兄弟找个躺椅来。”李诗语说完见如痕未动,当下气急败坏道,“我还没娶你家将军,你就这么不听话。我要娶了,你还不上天了。”
这是什么话?听不懂。
又是什么逻辑?
如痕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莫璃大将军使了一个眼色。仿佛是说,就按她的意思去做吧!
李诗语闷声闷气地坐在长凳上,好言劝道:“我知道你们这些有责任心的官员,不愿照顾自己,无非就是害怕灾民看了寒心,亦或者同僚听了说闲话。但是大将军,你要想一想,你们也是人,不是不生病的神。要想好好照料别人,首先得让自己健康。如果为了灾民,而把自己弄地生不如死,那你这一保护就显得过于多余,因为你连起码的自我保护都没做到。何况,你要是出事了,你置家里那些关心你的人于何地?”
莫璃大将军中途也不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尽管他家里并没有谁会真正在意他的死活,但是这训斥的话里透着的温暖却是不容质疑的。
“我知道啦,下次不会让你担心了。”莫璃大将军看着郁郁寡欢的李诗语,轻言细语地回了句。
李诗语扁扁嘴,不敢相信地问:“你保证不这样了?”
莫璃大将军毫不犹豫:“我保证!”
“以后绝对听我的话!”李诗语挑挑眉。
“这个容我考虑一下!”莫璃大将军睿智地表明态度。
果然,这降夫重任迫在眉睫。
“好了,这事儿下次再说。”李诗语神色冷肃地看着莫璃大将军,“此次,我去余杭赈灾,想必宫里面的那几位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你在关键之时,一定要禀报皇上,用最快的方法将救灾物资重新分拨下来。”
莫璃大将军安慰地笑笑:“羽儿,此事儿你不用担心,我相信不会过多久,那救灾物资就会亲自送到你的手上。”
“呀。这么有把握!”李诗语朝他眨眨眼,“难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撒娇地拉住他,“快说,你用了什么办法拿到的?”
“呵呵。”莫璃大将军揽住她,小心翼翼地坦白,“这件事儿皇上早就心中有数,这次不过是借你的手。那么既然派你去赈灾,总不至于连形势都不走一走。如此一来,不是显得太直白了。这么地直白,那些朝堂大臣岂不是一眼就看透了。”
“哦。所以说,皇上会再次分拨救灾物资下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了。”李诗语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只不过是在包庇自己的儿子!”
“越发聪明了!”莫璃大将军揉了揉李诗语的脑袋,笑地缱绻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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