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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春熙曾经问过自己的老爹这么一个问题:“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
她那位不算名扬四海也算熟人遍天下的老爹给出了一个答案——方向感。
当时她忍不住吐槽老爹是走镖多年留下的后遗症犯了,而时至今日却不得不感叹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造成这么大转变的原因很简单,我们的简女侠在山里面迷路了。
路痴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属性,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会因为你是为了多崇高的目的上山,说迷路就迷路。“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大小姐如是想到,“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了,看叔叔伯伯们怎么找我。”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找到让自己轻松的理由。简春熙在想到自己的叔伯们找不到自己后,因迷路而来的坏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她这才发现她迷迷糊糊走到的这片林子竟然有几分灵秀的味道。没什么高大的树木,但连起来却毫无征兆的成为了一大片阴凉,人走在林中,见不到天空。隐隐约约,她的耳边居然有泉水的声音,我们的大小姐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闻了闻自己的衣服,皱了皱眉后似乎终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夏日的山间并没有常人想象的那般清凉,但也绝对称不上热。简春熙将随身携带的干粮盘缠以及自己出门时取的剑分别放到水潭两边,而后缓缓沉入潭水。待到泉水漫过脖颈,她感到离家这几天的疲惫和迷路的阴霾一扫而空。
世界上的山有很多,世界上的树林也不少。
可如果有一座山,山上无论多老的树,都只能达到某个确定的高度便停止向上的生长,那么毫无疑问,这座山叫“拙”。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知其卓,守其拙,为天下清。
“兜兜转转,其实,已经快到了啊。”简春熙想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姑娘家自然不可能在水潭住一辈子,那么起身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林中自然少不了虫鸣,可是,简春熙忽的意识到,水潭的西侧,并没有虫鸣。而直到她意识到有些不那么对劲,她才能确认在水潭左侧的树林中,隐隐有呼吸声。
披好衣服,简春熙缓缓走到剑的旁边,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而后,树林中便暴起一阵耀眼的剑光直奔西侧而去。
当然,她没有忘掉那句经典的台词——“淫贼看剑!”
简春熙的剑法乃是父亲的成名剑法,剑起时星沉云坠,剑落时流萤洗空,唤作“洗空剑”,剑起洗空,也算是江湖中的绝学了。
剑光横亘了整潭泉水,剑光之下,是原本可以隐藏一名成年男子的灌木丛,剑光扫过之后,树叶零落之中,是一个身着破道袍的男子,大约20岁上下,忽略那身破的不成样子的道袍,还有几分英俊的样子,只是双目直直的看着前方,显得空洞而死寂。
简春熙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有些后悔。
那小道士开口了,声音也是出奇的悦耳。
“不知姑娘遇到了什么淫贼,小道可否助姑娘一臂之力?”
“啊?”简春熙看着面前小道士,竟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似乎有人给了小道一剑,只是力道不大,想来就是小姐所追的对象了。小道乃目盲之人,无法指认那淫贼位置,只愿为小姐卜上一卦。”
“不,不用了,”简春熙忙得摆手,也不想对面的小道士能否看得见,“我,我看见他往那边去了,我这就去追。”
小道士冲简春熙行了个礼“那小道就不打扰了。”
简春熙点点头,回了一个江湖人士的礼节,转身冲东边而去。当然,身为路痴的简大小姐根本不知道自己去的地方是东是西。
大约过了一分钟,大小姐觉得自己可以回去了,回去取走自己的干粮盘缠,再礼貌的问问那位小道士的姓名。
“好英俊的道士啊”简春熙脸红着想到,随即叹了口气“可惜是个瞎子。”
这一瞬的简春熙,眉眼带笑,美的不可方物。
只可惜,盛景不常这句话不仅仅适用于山川。简春熙脸上的喜悦在她回到小潭的瞬间被冲散的一干二净。
她的背囊不见了。
这里刚刚只有两个人。
那么拿走她包的只能是另一个人。
她的脸忽的由白转青。她突然又想明白了一件事。
瞎子,是不可能做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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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的门派极多,正派也是不少,可名门正派却不多,整座江湖也就那么三四个。百年来能真正称得上名门的,除了那些大封地的世家,也只有云隐寺和清虚观了。
江湖中的山极多,有特色的山也不少,可像拙山这样有名到一个路痴都能明确的认出它的,却几乎没有。
拙山上仅有一个门派,唤作清虚观,清虚观收徒很是随意,但对于秉持无为之念的清虚门人而言,不收或者偶尔收一两个才是常理。于是在江湖看来,清虚观和单传的区别没多大。
清虚观的观主,叫李小勇,名字简单的要死,就是这个毫无文采的名字居然就挂在天榜上,死活下不来。
这很不科学,但很真实。
李道长的成名也连带着清虚观所在的拙山和山下的小城出了名。
山下的小城早就有了不输大城的繁华,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装点的城市绚丽而富庶。只是,这一天出现在城门的姑娘,有些奇怪。
她身着一袭红衣,手拄着剑依在城门,不时咽一口唾沫。若有识货的人路过不难看出她一身衣衫的价值,只是很难想象好端端的衣服怎么会变成这幅德行。
“咕~”的一声,城门口的红衣姑娘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这才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用力的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墩,骂了一句:“臭道士!”
可惜那是真的石墩啊,于是姑娘理所当然的“哎呦”了一声,随即杏目圆睁,眼前的石墩似乎化作了自称“小道”的那个家伙那张很好看的脸。
“好看什么啊”,气头上的姑娘恨铁不成钢般的攥了攥粉拳,“臭道士、臭道士、臭道士!”越说越气,越气越恼,而眼前的石墩毫无变化,她脑海里的小道士自然也还是那副微笑的样子。她不禁怒极,也顾不上这里是哪,抽出剑冲着石墩就是狠狠一刺。
路人见惯了江湖客,纷纷觉得这个漂亮的姑娘一定是被情郎抛弃了,虽然心生怜悯,却也不敢上前劝阻,只是感慨两句便纷纷散开。
笑话,那个疯子手里有剑啊。
这位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姑娘自然是我们的简大小姐,没有了干粮和盘缠的她仗着还算不错的剑术在山中过了一天后终于走到了城镇。原本想在城中找个人家借宿的大小姐等到身边路人散尽这才意识到,她似乎失去了找个人家借宿的能力。
这笔帐自然又算到了小道士的身上。
“怎么办啊,头好晕,要饿死了。”捶打石墩废了不少体力,简春熙觉得自己连拔剑的力气都没了。
视线渐渐模糊,毕竟是姑娘,纵然宝剑在手,可迷路数日加上干粮用尽,终是撑不下去了。恍惚间,她看见在街角似乎有一座无比花哨的建筑,门口隐约有一位妇人冲来往的行人招着手。
她嫣然一笑,计上心头。
“姐姐,这里是哪里啊。”莲步轻移,简春熙走向妇人。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老鸨向来有识人之能,见到一位妙龄女子向自己走来自然要先打量两眼。只见面前的少女眼神迷离,脚步轻浮,显是许久未曾吃过饭,而且还劳累无比。而这样的处境和她那一身衣服对应下不难得出一个结论,这似是一位家道中落的不喑世事的破落贵族女子。老鸨怎么会放过这等机会,当即拉起简春熙的手,道,“妹妹想来是饿了吧,先上楼里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休息再说。”
“进了楼里,就别想出去了。”老鸨想着,露出一抹微笑
“等本姑娘吃饱,这楼,就别想要了。”简大小姐想着,还给老鸨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两个各怀鬼胎的女子相扶着走进“裕春斋”,只余下路人的感慨:“唉,又一个好姑娘。”
简春熙进了楼,随即被交到一位丫鬟手里,随即被带往后院,沐浴更衣。简春熙原本就是绝色,几日奔波劳苦,神态中更显出几分慵懒迷人的味道,那小丫鬟看着看着,都近乎要痴了。
“嗯,饭菜,在,哪里啊?”简春熙小声的问道,仿佛一个犯错的小姑娘。但是,若有熟悉的人在这里就会明白,那不是犯错的笑。
而是,即将犯错时,歉意的笑。
对于新来的主子这般天真,小丫鬟自无不可,见简春熙梳洗完毕,略施粉黛,就依照老鸨的吩咐带着简春熙直奔“闺房”而去。
“好香啊。”简春熙站在门外皱了皱好看的鼻子,“待会进去之后先吃饱,随后杀出去。”想着,她用手探了探腰间的剑,她随身携带的剑乃是一把江湖中罕见的软剑,去掉剑鞘后缠于腰间,不愁会被发现。
小丫鬟自然不知简春熙抱着这样的计划,将简春熙送入房门,便关门离去。
而门内的简春熙却呆了。
因为房间内有人。
这其实没什么,青楼这种地方,老鸨把她送来的房间没人反而奇怪。
但房间里是个道士。
这其实也没什么,青楼这种地方,太监都有可能出现,何况是和尚道士,如今这江湖,哪里尽是清白?在决定进青楼觅食的一瞬间,简春熙早就有所心里准备了。
可是,房间里的这个道士,眉目如星,五官极为匀称,眼角总是带着一丝笑意,显得分外好看。每个人看到他,想来都会觉得极为舒服,就像在冬天看见了阳光,在夏日找到了树荫。
然而这“每个人”此时不包含简大小姐。
因为这就是那位自称“小道”的道士。
“他,居然”
“拿着”
“偷我的”
“银,子。”
“来青楼。”
“嫖我!?”
计划往往是赶不上变化的,简春熙原本计划着先对房内的人虚与委蛇在吃饱喝足后杀出去,此时却不得不变了套路。
她打算直接杀。
软剑跃入手心,手腕一抖便是几点寒芒直奔小道士而去。小道士先是一惊,随即沉下心思不慌不忙后撤半步,待得眼前这一剑剑势将尽之时身法由云淡风轻转为势若奔雷,一指弹开软剑,欺身上前,一指点向简春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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