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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这场戒严,持续了整整三日。

    不间断的有禁军奉旨拿人,穿行各处,上至宗室、勋贵,下至朝堂百官,无一幸免。

    等到大祸结束,三日之后常朝再启,上朝的人少了十之二三,这还仅仅是有资格上朝的那一批人罢了。

    紧接着,群臣终于得到了等待已久的真相——先帝死前发癫,丧心病狂,联合前尚书右仆射冯明达和皇太后一处,阴使冯家子嗣伪作宗室之子,意图鱼目混珠,窃据帝位。

    群情震惊。

    世间竟有如此离奇之事?!

    这事儿到底是怎么通过审核被公布出来的啊!!!

    又不由得偷偷去看形容憔悴,仿佛几日之间苍老了十几岁的纪王。

    一声叹息。

    这错案乃是先帝时期判下,终究是皇家有负宗室,当今对于纪王府的慰勉很快宣下。

    纪王府爵位五代不降,同时,又加恩纪王世子妃,恩准她领受双份亲王妃的份例。

    纪王世子妃的父亲宋时贤为集英殿修撰,闻声老泪纵横,代女儿出列谢恩,待到归家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将这消息告知老妻。

    宋夫人听罢,也不禁垂泪,拉着女儿的手,哽咽道:“我的儿,你也算是熬出头了!”

    当年宋家女郎被纪王妃选中,嫁入纪王府时有多荣耀,之后被遣送回本家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成婚之时那些夸赞郎才女貌,说宋家女郎有福气的人都变了嘴脸,满面嘲弄,说原以为飞出去一只凤凰,哪成想到最后嫁得是只山鸡,带着一双流着罪人血脉的儿女回到娘家,其境遇是何等的难堪!

    纪王世子妃宋氏这一年来不知道听了多少难听的话,背地里也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她不敢叫父母知道,更不敢叫儿女瞧见,心里边无数的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吞。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此时真相得以昭雪,宋氏搂着一双年幼的儿女泣不成声:“我好歹等到了这一日,夫君却早已经命归黄泉,去的时候也是糊里糊涂,岂不更是冤枉!”

    众人着实哭了一场,不多时,便有纪王府的管事来接世子妃和世孙、郡君回去。

    纪王早就在正堂等着了,见了阔别已久的儿媳妇,心下百感交集,再看孙儿两颊都瘦削下去,藏在母亲身后怯怯的看着他,眉目之间依稀透着长子的影子,不觉泪湿衣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拉着他的一只小手默默流泪。

    宋氏也是低声饮泣。

    如是过了大半晌,纪王才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又说:“去后院看看你母妃吧,她听闻消息便病倒了,太医来瞧了,也只是开了几服太平方……”

    真相被揭露之后,纪王妃承受的痛苦是最多的。

    当日大儒俞鉴登门,引发了真假世子一案,纪王妃愕然惊闻自己养了近二十年的儿子原来并非亲生,而是一农家妇胆大包天将其调换,鸠占鹊巢。

    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又为他娶了妻室,眼见着有了孙儿孙女,其感情之深厚,不言而喻,然而再深的感情,也架不住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欺骗与她亲生儿子的痛苦之上的,更别说宗室自有规章法治,不容外人混淆血脉。

    纪王世子被人带走了,彻查之后,得出了他果然是农家之子鸠占鹊巢的结果,流落在外的纪王世子回到了纪王府。

    丈夫告诉她,假世子跟那户农家一起被腰斩了。

    纪王妃饶是深恨他的父母,也不禁为之恻然,悄悄使人为他在庙里供奉了一二。

    可是现在,却查出来这一切都是骗局,是冯家为了谋夺帝位编造出真假世子案,害死了她的亲生骨肉,只是为了让冯家子获得一个宗室的出身!

    纪王妃瞬间就被击倒了。

    巨大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痛苦,叫她日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那是她的亲生孩子啊!

    再见到宋氏,纪王妃顾不得形容,锤着心口,嚎啕痛哭:“大郎被他们抓走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吓坏了,慌里慌张的看着我,叫我阿娘——我为什么没有拦下他们啊!”

    宋氏也是哭的说不出话来。

    阴谋被揭露到阳光之下,胜利也泛着血光,谁又是真正的赢家呢。

    ……

    早在长安戒严开始之前,冯六郎就被抓了。

    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曹阳。

    彼时冯六郎正在外室处与之私会,忽然间门就被敲响了。

    他以为是侍从有事通禀,道了声:“怎么了?”外边却无人应声。

    紧接着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两名身形矫健的黑衣卫退到两边,年轻的黑衣卫校尉曹阳笑吟吟的出现在他面前,向他颔首示意:“陛下托我问候冯六公子。”

    冯六郎无愧于世家风范,短暂的怔然之后,同样报以一笑:“曹校尉,也请替我问陛下安。”

    曹阳见状,便又笑了一笑,挥挥手,示意人将他带走,特意关照下属一句:“先走个流程看看。”

    下属领命而去,老虎凳、铁梳子、贴加官,一条龙服务。

    冯六郎只是六郎,而不是铁郎亦或者不锈钢郎,很快就端不住了。

    等到曹阳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恭顺谦卑如同一条被驯养好了的狗,见到他过来,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呼喊起来:“曹校尉,曹大人!你想知道什么?我招,我都招,别让他们再用刑了——”

    曹阳挑了下眉,将脚垫在桌子上,嗤笑了声:“有点世家风范,但是不多。”

    然后开始工作:“我这个人向来随和,审讯的形式也跟其余人不一样。我不喜欢问一句,对方答一句,中途或许还要停下来放放狠话用用刑这种审讯方式。我喜欢叫犯人自己说。”

    他懒洋洋的看着冯六郎:“你最好能说些我想知道的事情出来,不然,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我知道很多人都不怕死,我也相信他们不怕死,但是他们也好,我也好,都更加相信另一点——痛痛快快的死,跟受尽折磨才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曹阳眼看着冯六郎打起了哆嗦,他脸上笑意愈深:“冯六公子,您说呢?”

    冯六郎就像是一只被丢进淡盐水里的蛤蜊,噗嗤噗嗤把肚子里的沙子吐了个干净。

    曹阳拿到供状从头到尾看完,满面不解:“对上当今这样英明神武的天子——你们怎么敢的啊?”

    他近前去踢了踢地上半死不活的冯六郎,匪夷所思道:“你怎么会觉得自己有能力将当今天子拉下皇位?哪个活佛给你胆子开光了吗?还真是普通又自信啊你!”

    冯六郎委屈的憋出来两汪眼泪,摆烂的大吼出声:“这怪我吗?!当初挑中他,就是因为他是血缘离皇室比较近的宗室子弟里边最烂的一个,我能未卜先知,知道他是装的吗?!!!”

    想到此处,又怨恨起来:“他是不是有病啊,麻袋转世是吗,怎么那么能装!!!”

    “世间真有这种煞笔,为了表示不跟哥哥抢世子之位,把自己装成煞笔的吗?原来真的有?!”

    冯六郎满腹委屈:“既生瑜何生亮,这是天要亡我啊!”

    曹阳都给他噎住了——救命,怎么还有人登月碰瓷呢!

    他直接把冯六郎的最后一层自我安慰戳破了:“既生瑜何生亮,这是旗鼓相当略逊一筹用的,关你屁事啊!你不是一直都被陛下吊打吗?!”

    冯六郎:“……”

    冯六郎哭得更大声了。

    ……

    本朝谋逆乃是大案,不在秋后问斩之列,查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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