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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九音觅
第四节迎冬
忽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宣告了凛冬的到来。不仅是无塔邦,远在千里的南平也沉浸一片雪白之中,不是同一片天,却是同一场雪。
滋滋的火烤声从长街的尽头处传来,燃烧的麦杆味混杂着人群的欢声笑语弥漫在整座万芒。街面上人影耸动,各家各户都在门口张贴着迎冬纸。恍然间,冬日第一场雪掩埋了一切。
“南平的子民认为“瑞雪兆丰年”,前一年的大雪才能迎来来年的丰收。这冬天也就成了万民的期盼,迎冬节啊,迎的不过是眼前的这一场雪。”
女子面前的桌角点着一盏油灯,城外的火光从窗格中透了进来,照亮了窗边饮酒人的面庞。似是自说自语,女子拎起酒壶往嘴里狠狠的灌了一口酒。
“一年了啊。”女子放下酒壶轻叹了口气,秋风吹动着门沿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女子坐在一张小桌边,对面摆着一副碗筷,凳椅上却不见有人。
今天的万芒分外的沸腾,平时足不出户的富商此时也都被下人搀扶着,在街面渡着步子。偶尔看见稍显可怜的乞儿,富商便从宽大的锦袍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他的面前。一个小乞儿看着自己面前的银锭,一把抓起转身就跑。看着小乞儿渐渐跑远的背影,富商不禁有些哑然。摇了摇头,富商转身欲走,这时搀扶着他的下人指了指小乞儿跑走的方向,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朝着这边气喘吁吁的赶着。一双沾染着不少污泥的小手伸到了富商的面前,手心里赫然捧着的是一堆碎银。富商一脸不解的看小乞儿,直到一边的下人恍然间一把接过碎银,小乞儿这才眯起双眼看着富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洁白的牙在这万家灯火的影子中显得格外耀眼,小乞儿深深的给富商鞠了一躬,转身便又跑开了。看着小乞儿渐渐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富商又看向下人手中的碎银,不禁心中默念。“这南平的乞儿都有淳朴之心啊。”
富商和乞儿的事只是今天万芒里的一个小插曲,见的人渐渐散去,街中的行人变得寥寥无几,就像城北街角的这间小酒肆。酒肆的门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荡波”二字,萧索的木门边插着两张一青一白的锦旆。男人下马驻足,看着随风飘扬的锦旆,心中不禁有些恍惚,直到拉马的下人出声打断他。
“主上,我随你一同进去。”
男人闻言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独自一人推开木门走了进去。这酒肆的外面看起斑驳的很,内里却是显的热闹不少。一张张原木的桌椅毫无规律的摆放着,酒客们都很熟稔的和掌柜小二们互相吆喝着,显然是常客。看衣着大多都是来南平做手艺和收麦子的异乡人。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夹着雪花灌了进来,众人都转头看向进门的男人,场面忽的冷了一瞬,打量了一番,场面又回到了喧闹中。男人也不说话,扫了扫身上的积雪,只是低头走到了屋角坐了下来,对面是一个身着布衣的女子。
“你清瘦了。”男人看着女子的脸轻声的说了一句。
“这里的酒酿的很好,你可以尝尝。”女子像是没有听到男人的问候,自顾的给男人满上了一杯酒,姿势甚是讲究。
“随我回宫吧。”男人按住了女子的手。
“正平还好吗?”女子抬头看向男人。男人闻言犹豫了一刻。未等男人作答,女子又继续追问。
“礼儿呢?”
男人的神色有些痛苦。
“他是庶子。”
女子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死死的盯着男人,神色显得有些狰狞。
“他也是我的孩子。”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女子又放下身子说道。
“你也做不得主。”
旁边几桌的笑谈与欢语声依旧,却像是搁在了一重幕帘外。两人间沉默起来,静的有点涩。隔了许久男人又笑了起来,他把杯底的酒吟尽,脸上微微有些红润。
“还要一杯吗?”
“不了。”男人起身。“宫中进出都有些不方便。”
“我送送你吧。”女子放下酒杯,对着男人行了一礼。
男人轻轻点头,朝着屋外走去。牵马的下人看到女子,忙急着行礼,却被女子微笑着打断了。女子在屋口微微停了一步,看着男人上马。像是听见了长街外的烟火声,女子露出了一点笑容,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
“其实这是我入浮塗宫之后第一次看见街头的迎东,那么热闹,真好啊。”
门一推开,那些还在谈天说地的,拍着肚子唱歌的,弹丝桐的全部都凑了过来。一个个探长着脖子,从窗户的缝隙中看男人的背影。
“你都不留一下?”贩绸缎的女孩已经满面酒色,拍着女子的肩膀,“人家深夜来看你,就是有意啊。”
“对对对。”老琴工凑了过来,喷着酒气,山羊胡子急颤。女子掩面轻笑,取过琴工面前的丝桐,将其置于自己的双膝之上。琴声忽的炸开在屋子里,外面的烟火似都被压了下去。女子头顶上的那支簪子在琴声激扬中轻轻地颤着,所有人都喝起彩来。她忽地曼声长吟:
“荡波酒,在万芒。枯灯金盏白玉裳。”
琴声骤然间变了,从酒肆中去往了云间。一盏思念的灯火像是要跨越天际。
“微霜凄凄百草寒,孤灯长明断人肠。”
“摧心肝,空长叹。骄子似阳隔云端。天长路远艰险苦,稚子已出北望关...”
女子放声歌唱,悠然入耳,都是她的思念她的过往。曲毕,女子放下丝桐,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上次迎冬的时候,礼儿还在听我弹琴。”
无人应答,窗外的那个背影也已经不在了。
没人知道这抚琴的女子就是被贬废的王妃,而这匆匆的男子就是这南平的王上。他在这迎冬节只是想见见自己的爱人,但这一见却又有着无限的憋屈。祖宗的礼法就像是一场无法躲避的大雪将他的权力深埋,一个王也躲不过一场大雪。
千里外的五塔邦,一老一少一女正站在路口。
“决定好了吗?”一身火红的不管小姐看着宋正礼问道。
“你说呢?”宋正礼拍了拍挂在胸前的包裹。
“此行成败都是未知数,谋族之心不可猜测,总之一切小心为上。”桑东梁上前拍了拍宋正礼的肩膀。
“行了行了,他可不是那些小乞儿,别人可是南平的王子。”不管小姐瘪着嘴说道,显然对于宋正礼掩饰身份此事心有不满。听到不管的语气,宋正礼有些哑然。桑东梁对其抱了一个歉意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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