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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岁登基,到如今已逾十数年,天下奇事见过不少,像步卿这样,将手上一把屠刀运用到这样境界,倒真是第一次遇见,实是大开眼界了。步卿,今日你立下奇功,以羽林军火头房伙夫低下身份胜过那北夏世子,震我国威,说你独挽狂澜也不言过。你要何等赏赐,说来便是,朕只要拿得出,必定无不应允。”
步效远刚才说话时候,昌平公主不过略微看了下他,脸上挂了丝漫不经心微微笑意。等听到他说起屠牛时候,她仿佛想起了什么,眼中微微一凛,终于仔细地盯着他看。等他说完了话,把目光转向了她,两人四目相遇了。
散发着异味陋巷、屠牛少年、月光下窗影、那个压了自己赤-裸身体之上,滚烫汗水一滴滴地溅落到她洁白胸脯之上少年……
昌平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一片,眼睛圆睁,直勾勾地盯着步效远。
是他!就是他了。两年前那一天,她陋巷中不过看了他一眼,那夜撒进月光屋子又是那样幽暗,她一直没看清他脸,或者应该说,她根本就没打算记住过他脸。所以刚才乍看到时候,她根本就没认出他。
早已经尘封记忆现像潮水般地涌了上来。
她一直以为,那个她少女时代因为心头不可遏止冲动和怨恨,而被自己逼着她年轻身体上留下耻辱男子,现应该早已经为了避祸而远走天涯,甚至悄无声息地死某个地方。于是她关于这耻辱一夜所有记忆也终于慢慢地沉淀了下来。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忘掉了这一切。
现,她才知道,原来那个人,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她生活。从那个天亮第二天开始,一直到这一刻,这两年漫长光阴里,他竟然一直就她身边,躲暗处偷窥着她,而她,却浑然不知!
这是一种怎样震惊和可怕!
昌平手紧紧地捏住了自己袖口,目光狠狠地盯着现正跪她脚下十几步开外之地步效远。
她记起了我!
步效远心瞬间欢腾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来了,那种和那一夜极其相似晕眩之感伴随着激荡血液猛地冲上了他头脑,他几乎有些晃了起来。但是很,他就她眼中看到了震惊、委屈、恼怒,甚至是……憎厌。
他一下涨红了脸,狼狈地低下了头去,再也不敢看她了。
“步卿,你要何赏赐?”
女皇得不到他应答,再次问了一句。
她其实也是有私心。
她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是个好,又有一身绝技,但是,他绝对不会是中昭国昌平公主良配,就像当年蘅信那样。所以她现才故意不提昌平之前当众立下誓言,只是问他要何赏赐。如果他是个聪明,他就应该知道说什么。除了驸马位置,他开口要什么,她一定会满足他。
步效远叩头下去,额头紧紧贴着粗糙泥沙地面,闭上了眼睛。
就算她时常侵入他午夜之梦,让他醒来之时大汗涔涔,羞愧不已,他也从来没有清醒任何时候幻想过真正地再次拥有她,从来没有。
“陛下,我今日之所以应战,不过是身为中昭子民当之责,从未求想过陛下恩赐。”
他抬头,看着高高坐华盖之下明元女皇,目光中已是沉寂清明一片。
女皇一怔,百官也是狐疑不已,盯着这个虽跪地上,肩背却挺得笔直男人。
“胡说!步卿今日立下大功,若无赏赐,朕岂不是被天下人话柄?”
女皇脸色微微一沉。
步效远深深吸了口气,想了下,说道:“陛下既然要赏赐于我,那我就斗胆请求一事,求陛下恩准。”
女皇目光微微闪动,沉声道:“说。”
“我义兄义干云天,是个大大地好汉。他生平唯一心愿就是投身军营建功立业。今天不幸遭了断臂之痛,按照军规,是不能留军中了。陛下您如果真要赏赐我和我那义兄,我就斗胆代我义兄,恳请陛下准许他继续留军中。他不像我是个粗人,熟读兵书,极有才学,他日必定还能为陛下效力!”
步效远说完,再次顿首到地。
他话音刚落,百官们就立刻面面相觑,个个面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表情。昌平公主起先两度立誓,步效远应声击退了元炬。现他说有一事相求,这种千载难逢机会,谁会想到他说出口竟是这样一件事!王司徒脸色阴沉不定,那萧丞相面上虽一派平静,心中却是微微又起了希望。
萧家本来就知道自己得了女皇属意,十拿九稳事,谁知道中途落马,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谁知现局面骤然又这样戏剧性地起了变化。过段时间,等这阵子风声过去了,那时重议婚,这驸马之位十之还是会出自自己萧家。
女皇听罢,暗地里也是松了口气,心想这步效远果然是个聪明人,纵声笑了起来:“你义兄武功郎,荐举你有功,本就是要厚赏。你又代他这样恳请,朕岂会有不准道理?叫他如今安心养伤就是。”等步效远谢恩过后,沉吟了片刻,又笑道:“你今天功劳很大,这样赏赐远远不够,朕另赐你宅邸一处,美婢……”
“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明元女皇话说一半,就被个苍老声音打断,定睛一会,竟然是自己本家辅国公。
女皇压住心中不,问道:“国公有话要说?”
辅国公走到女皇座前,颤巍巍下跪了,痛心疾首说道:“陛下,北夏元世子猖狂小儿,辱我中昭,公主殿下两次对天起誓,自愿嫁给能击败世子之人,以挽回我中昭颜面。今天发生事,此刻不过此处这数百人所见,只是等到明日,天下就都会知晓了。陛下万乘之尊,公主金口玉言,岂能这样出尔反尔,言之无信?老臣不忍天家因为此而成为天下人笑柄,故而斗胆冒死进言,还请陛下三思!”
萧家人瞬间已是胸口堵上了一阵闷气,暗骂你个端木老狐狸,不过是知道公主落入你家无望了,这才一开始寻了个借口退出,免得丢了端木家颜面。现又见到有这样可以阻拦他萧家天赐良机,自然不会放过了。
女皇脸色也是不大好看,却是一下被捉住了把柄,一时竟是应不出来。百官群臣中一下也嗡嗡声四起。
步效远本已是站了起来要退下,见局面骤然又起了变化,飞地看了眼昌平,见她眼睛低垂望着地面,面色沉沉如水,半点笑意也无,心中难以自禁又是一阵微微酸楚,想了下,上前几步,已是再次跪了辅国公身侧,朗声说道:“陛下,我出身下九流,为人又愚钝,公主却是天家之尊,金枝玉叶。我万万不敢有此想法。求陛下恩典,切切收回成命!”
端木辅国公抬头,见边上步效远神情肃穆,看起来那番话真是完全出自本心,气得差点跌坐地,暗骂无知小儿,真是像他自己说那样,又愚又钝,竟是自己把这天赐大好机会硬生生给推出去。只是真这样眼睁睁看着那萧家不费吹灰之力地娶得公主,心中又实不甘,正想再说,不想身边却是起了阵窸窸窣窣响动,定睛看去,见女皇下首昌平公主已是霍然起立,盯着自己身边那姓步小子冷声说道:“我既然对天立誓过,自然会遵照诺言。”
步效远如遭雷击,愕然看着昌平已是移步到了女皇面前,端正跪下说道:“陛下,昌平请求陛下准许我招步效远为驸马,以应我对天所发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