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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相都在观望,且在朝堂之上还不痛不痒的驳逆了几句。但昭君心里头清楚的很,如果他真的誓死守卫高湛,便应当在初次得知高湛下落不明消息的时候就将他全家人悄悄带离,然后再在朝堂之上尽一尽他忠臣的本分。自然,这个本分到最后极可能是触壁而亡。
可他却没有,他没有半分动作,没有暗地里差人去找高湛,也没有过来投诚,更加没有为他举家筹谋半分。说白了,他就是一棵墙头草,驻足在墙头上观望形势。
娄家来势汹汹,高演登基势在必行,他不敢贸贸然投诚是因为担心高湛并未曾死,他还会回来。自然高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后的柔然一族势力。倘若他在这个时候向娄家投诚,高湛却领着柔然大军回来了,那么他势必将被高湛连根拔起。高演登基,他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却并未曾拿出什么实质性的威胁来,亦是同理。他不是在为了高湛而守卫皇位,他是在为他自己守卫。他做出忠臣之相,只是防止有朝一日高湛再次回归怨他不忠,届时他可以同高湛证明,即便是在娄家霸占朝纲的时候,他亦是有在为他守卫过皇位的!
他的这些心思,昭君如何不知。
在那梦里,她让娄昭派遣了几队兵马将张相家团团围住。那只是个架势,只是想让他明白,他这棵墙头草今日是必须得挑一个墙角去倒了,否则便是两方墙角都不许他倒了。很显然,开罪一方比开罪两方来的好一些。
是以,那一日朝堂之上,平日里嚷嚷着自己甚是衷心耿耿的张相连半分挣扎都没有,便起了头喊起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如今呢?
昭君还没有去找他的麻烦,他却先找上门来了,真是令人感到茫然。这样子的茫然起源于实况同记忆里的模样的偏离,并且这样子的茫然它带出了几分的恐惧。但她本就是个极擅长粉饰太平的人,心里头茫然的令她看不清楚方向,嘴角却硬是勾出了一个甚是亲厚的笑容来。
她顺着青蔷递过来的力道下了马车,还未走几步便瞧见了红色的墙边,水榭曲桥之后的重重花树间的石桌旁坐了个人。隔得有些远,中间又隐隐憧憧的花树的轮廓,教人着实是瞧不太清楚那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只觉得穿了件朝服,应该就是张相了。
昭君朝着那人的方向走了两步,便感觉到一路上搀扶着自己的青蔷已松了手,扭头一看,青蔷依旧立在她身后两步之遥处。
昭君疑了一疑,道:“你不随本宫过去?”
青蔷面上略怔一怔,似乎有些惊愕:“青蔷得在这里守着,免得有旁的人路过。”
昭君侧首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她是内宫女眷,若是被旁人瞧见她在这里私会外官,估摸着是要被想歪的。再一想,张相身为一个外官自然是不能进内宫去求见她的,她也不能招他进内宫来相见。她如今还只是个皇后,若是让人晓得她不在内宫之中,皇帝灵前哭丧却偷跑出来同外官相会,唔,这个还是会被想歪掉的。
不管朝着哪个方向去想,大多都是会被想歪的。
如此想来,张相求见于这德政殿外想来还是深思熟虑过的,并且这深思熟虑之中尚且还有几分为她着想的成分在里头。甚至于他都想到了要在这四面八方一览无余的园子里谈话,而不是在拥有着四个面以及屋顶这五个可供人偷听的屋子里来谈话。此等细腻心思,昭君不得不感叹,这委实是个人才啊……
昭君温吞的走两步,这宫殿里头似乎不住人,连宫婢也未曾瞧见一个。前几日的积雪没有人打扫,如今尚能瞧见花树之后草地之间几块未融旧雪。庭中所植的花树皆是白梅,同她宫里的腊梅不同,没有那样浓郁的香气。
昭君踏上青石路面,穿堂而过的西风吹动她发髻之上的白色绒花,灌入她宽大衣袖之中,盈盈满袖,鼻尖掠过一丝淡淡梅花香来。
她驻足在那红色朝服身影之后三步之遥处,那人却依旧背对着她,好似并未曾察觉自己身后站了个人似的。
昭君惆怅的抬头望了会儿天,道:“那什么,张相,你求见本宫所谓何事?”
那人动了动。
昭君觉得这个人此时应当转过身来,跪下来行个礼,再唤一声娘娘千岁。继而这个话题才能正常的继续下去。
可那人却是身形一顿,回过头来,道了一声:“阿姐。”
显然这同昭君心中所预料的不甚一样,她愣了一愣,待到她看清楚那人的脸之后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跳起来:“怎么是你!阿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