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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八媳妇听了这话,不禁仔细打量柳氏,看她的肌肤吹弹可破,却猜不出她的年龄,自己这边,自己二十九岁,陈九媳妇二十八,两个人不论谁与她站到一起,都显不出有什么年龄上的优势,听陈九家的说起过,柳氏家的男人撑死过不去二十岁,心里更把自己看成是个姐姐。听她方才应对罗管家的话,不卑不亢,是像个见过世面的,自己有心结交,于是说,“我们姐妹们一同出来,怎好让你空手回去,这样,我们把肉匀成三份就好了。”
柳氏手中拎了马肉,一路走着,心想侯骏说不定已然到家了呢,到了家一看,柴门还锁着。柳氏尽量不去想侯骏,忙着将马肉洗了,添水点灶,把肉煮上。天过晌午,肉都熟了,侯骏还没回来,于是从在村口等着天黑,天黑了,还不见人影。
她坐在窝棚里想,不知道西州离这里有多远,心想还不如白天不去做那些闲事,要是赶早骑了炭火出发,说不定现在她都到了州城、见到了侯骏了。
都说是好马识途,如果今天侯骏再不回来,明天,她一定亲自去一趟,两个人患难之中就应当相互扶持和关心,何况她也是做长辈的,于情于理,都该去找找看。
但是反过一想,万一侯骏已然在回程之中,两个人走差了可怎么是好。
半夜里她冻醒了,冷风不停地由柴屋的漏缝中钻进来,发出一阵阵呻吟般的鸣响。柳氏发现自己没盖被子就扒着睡着了。
四下里漆黑一片,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恐惧。柳氏在黑暗里有些妄想地往身边摸了摸,触手之处空空荡荡一片冰凉,她忽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在西州都督郭孝恪的带引下,侯骏在一间阴暗的小房间里看到了还停放在木案上的高牧监。
高牧监的身上只盖了一片白色的绵布,上边码放了一些从山顶凿来的冰块,小小的屋子里有些阴森,看得出郭都督对高峻之死还在封锁着消息。
他与侯骏移走冰块,揭开蒙着的白布,侯骏看到那个静静躺着的年轻人。忤作验看完尸身后并没有将高牧监的衣服穿回去,在侯骏看来,高峻与自己并没有郭大人说的那么相像,也许是自己太了解自己了。
如果说哪里像,在侯骏看来只是两人的脸形、鼻子、以及嘴巴上的唇线弧度有些相像,对方也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大眼睛。
这样看来,两人最为相像的特点都集中在头部。至于身材上,除了身高之外,他看不出两人有什么共同之处。
高牧监的身体有些瘦,也许是长期的放荡的、没有规律的生活习惯,使他的皮肤看起来有些与年龄不相称的松驰。与侯骏满布肌肉的体格有着天壤之别,不过对于这里的区别,一般高峻生活圈子里的人,是不会有机会去鉴别的。试想,又有谁会有机会鉴别副牧监大人不穿衣服的身体呢。
“我得赶紧找人,比照他的面部特点,给你做一些必要的修饰,这样看起来就更像了,比如把你的面色做得像他一样,再苍白一点,虽说面色不会持久,不过能维持个一、半旬,也就可以了,还比如这里,”郭大人手指着高峻眉心的一颗粟米大小的红痣,“要一模一样”。做一颗痣,在一些有独特技巧的人眼里并不是什么难事。
“还有这个”,郭大人从躺在木板上的人的脖子上,解下一条细金链子系着的一块玉,侯骏看那块玉,色如寒潭,只比一只核桃扁上一点,似是未经雕琢、无形无态又不圆不扁的,采上来就是这个样子,只在边缘最窄处钻了个孔用来穿金链子。
他在郭都督的示意下接过来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知是对故世之人的畏惧,还是那块玉在阴冷的小屋中放置的些久了,侯骏刚一戴上,一道阴郁的凉气从脖子往上通到脑袋里、往下通到丹田,像一道闪电似地,让他接连打了三个冷颤,脑海中接连出现一片空白,让他身体有些摇摇欲坠,心也通通的乱跳了好一阵子才定下神来。
他再看高牧监似乎睡着了,而且正在做梦,奇怪的是侯骏好像知道他正在做梦的内容,梦里的情形如一片潮水,汹涌着挤进侯骏的脑海里,一些片断全然是一些他陌生的东西。定睛再看,仿佛高牧监紧闭的眼睛中流露出用意不明的笑意。
直到都督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孩子,你没事吧,你笑个什么?睁眼,睁眼。”侯骏这才回过神来,“大人,我觉着我应该就是高峻。我还知道我的祖父是吏部尚书、许国公、太傅高士廉;他有六个儿子,我父亲排行第五,叫高审行,今年三十六岁,我有个后母崔氏,后母还有个女儿叫崔嫣,十八岁了。”
侯骏只是机械地把那些莫名其妙的、不知是谁硬塞进他脑海里的相关信息说了出来,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他摸出那块玉来看了看,朴拙得很,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名堂。
但是有的信息,侯骏只知其然、并不知其所以然。
比如,“他”的这个妹妹崔嫣,为什么不姓高,而是姓崔?侯骏试着去脑海中拣看那些杂乱的相关的记忆碎片,谁知一幅让他脸热心跳的画面却突然很清晰地跳了出来,侯骏赶紧按下这个念头,心想这个高大人平时也一定是把与崔嫣有关的记忆,都藏在了最不容易触碰到的地方。
“哈哈,孩子,你还知道些什么?”郭大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看来,这真是天意。”郭都督看了看那个人,“他最多在这里再停放半天,夜长梦多啊”。
“大人,我们还得把他搞得和我像一点,我来西州,村里人都知道的,总不能不明不白没有下落啊。”侯骏想起了柳氏,内心一阵刺痛。
郭大人颔首道,“这个问题不大,我派人送他回去,再出具公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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