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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打在她的脸上,泪水已经不见,留下一道泪痕。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提高声音,喊道:“我说,我也杀过人!”
周霁燃微怔之时,杨柚已经转身,直直冲向马路上。
方才堵住的车已经疏通至最后几辆,大约是被困得久了,司机踩油门时都带了狠劲,嗡嗡作响。
周霁燃猛力把人扯了回来,他的动作又急又快,杨柚腕子上红了一圈。
但她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她反而想要疼痛。
黑压压的乌云厚重得似浓墨,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大雨倾盆而下,如同瓢泼,周霁燃没松开杨柚的手,反而攥得更紧,牢牢地掐住脉搏。
杨柚不肯消停,疯疯癫癫地又哭又笑。
她说她杀过人,这个埋葬已久的秘密,蠢蠢欲动着,想要昭于世人。
周霁燃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身体,帮她抵御住雨水。
杨柚喉咙都喊哑了,雨水淋了她一脸,头发也粘在脸上,狼狈不堪。
她诅咒过真凶,也诅咒过自己。
现在自己的部分应验了,那个人一定也不会过得好。
周霁燃把杨柚送回家,脱下她湿透的衣服,帮她洗干净,再抱回床上。
周霁燃蹲在她身前,把她的碎发拨到一边,视线牢牢锁住她。
杨柚睡梦中犹不安稳,嘴唇嗫嚅着,声音几不可闻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周霁燃轻轻弹了弹她白皙小巧的鼻尖,杨柚感觉到不适,抬手揉了揉鼻子,翻了个身,背对着周霁燃。
周霁燃帮她把被子掖好,定定地看她几秒钟,走到门口,钥匙放在玄关处,然后出了门,轻轻把门推上。
他把车送回了修车厂,然后仍穿着那身湿透的、黏在身上的衣服,一个人走回家。
夜深人静,来时灰蒙蒙的乌云已经褪去,露出夜空清亮的黑色。
月朗星稀,马路上湿漉漉的,地势低的地方有一洼洼积水,树梢未干,流着水滴。
他想,杨柚真傻,为了惩罚自己,主动放弃了幸福的权利。
诚然,犯了错,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他不会像她那么傻。
***
周霁燃的日子还是一样的按部就班,并没有因为上次和杨柚的见面有什么改变。
好早之前天气预报就说要下雨,周霁燃从医院回到家,收了阳台上晾干的衣服,走到房间里那个简陋的衣柜前。
之前杨柚住在这里的时候,曾经嫌弃他这个衣柜又潮又破,自己又买了一个衣架,就放在沙发旁边,上面挂里颜色鲜妍的高档衣物。
和杨柚“两清”时,她曾说过类似让他变卖这些衣服的话,周霁燃动都没动过,就一直放在这个地方。
好像杨柚也一直都在这里一样。
周霁燃拉开两扇柜门,把自己的衣服都挂了进去。
倏地想起一阵铃声,周霁燃接了电话,是公司有事临时让他加班。
虽然年纪不轻,他毕竟是新人,有需要就得去。
当初分开,杨柚撂话的时候说得坚决,后来脾气过了,才想起来有件放在周霁燃家里的东西必须拿回来。
过几天是姜韵之的生日,她托人辗转寻到一只翡翠镯子,难得一见的上品,姜韵之一定会喜欢,她必须拿回来。
而怎么拿走是个艺术,杨柚开车到了附近,一通电话打给施祈睿的助理,让他吩咐下去找周霁燃去公司加班。
那助理办事效率挺高,很快,杨柚就看到周霁燃匆匆出了家门。
再次走进那狭窄破败的楼道,杨柚没露出嫌恶的表情。周霁燃家的钥匙她没还回去,她轻而易举地就开了锁,进了门。
杨柚的东西都还放在原处,那装着翡翠镯子的盒子就放在茶几的下层,连位置都没被动过。
杨柚咬着唇肉,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情绪。
或许周霁燃就是忙得忘记收拾她这些对他没用的垃圾,或许他这几天根本就是夜不归营。
她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思维,不自觉地偏开了头,视线扫过一处,差点把手里的翡翠镯子给摔到地上。
周霁燃走得匆忙,衣柜忘了关。
在一片黑色的衣裤之中,混进了一抹亮眼的白色。
不止是颜色,连质量都与众不同。
和一堆洗得发白的廉价T恤放在一起,十分精致。
那是杨柚送给他的那件“生日礼物”。
杨柚腿脚不受控制地走近了,把其他的衣服都拨到一旁,露出白色衬衫的全貌来。
上次扣子崩得满地都是,周霁燃找齐了,却没缝上,衬衫敞着怀,挂在衣柜里。
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
杨柚徒劳地动了动手指,似乎是想挣扎,摆脱一些逐渐清晰的情绪。
她好像犯了一个错误。
她不该放任自己的心。
她好像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
她不该伤了周霁燃的心。
杨柚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付出真心。
她对周霁燃,和对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一直是这样坚信的。
可现在,她的心告诉她,她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