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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秦王殿下求见。”尹内躬身道。
“不是说了他们几个谁都不见吗?”皇帝咳嗽两声,用了一盏温水压下喉间痒意,才漫不经心道。仔细一看,皇帝原本黑白交杂的头发,现在已经是白的多黑的少,脸上也新长出许多老人斑,怪不得不在私下里多接见朝臣,朝会上离得远,又有衮冕遮挡,这私下里见面,可太容易看出来了。
皇帝现在的身体,连提神的浓茶都不用了,平日里只用温水,那压制心疾的苏合香酒也渐渐用得少了,不是心疾有所改善,而是再也用不到那么多了。
“回陛下,秦王殿下坚持陛见,说事关国政,必须面圣。”尹内跟在皇帝身边多年,所有的事情都亲身参与,怎么不知周煄的特殊。别看现在陛下好像推出很多人和他打擂台,但心中最看重的无疑还是这个从小当儿子一样抚养长大的孩子。
“国政?能有什么国政,肯定是为他封地上的事情来的吧,他倒是消息灵通。”皇帝笑骂一句,一个小小的羊城和几个不成气候的商人、洋人,倒还不让皇帝放在心上。但周煄这样的态度是好的,不管他们在京里围着皇位厮杀成什么样,但要把天下安危放在心上才是合格的帝王。若是此次前来,周煄不是为封地的事情开脱,那他又过了一关了,皇帝心想。
“陛下圣明,秦王殿下嘱咐老奴,若是陛下疲乏不愿宣召,让老奴多嘴提一句,秦王殿下素来知分寸,若非大事,不会轻易来求。”尹内老实的把在殿外周煄交待他的话说了。
“你这老东西,收好处了不成,这么明目张胆的给他说好话。”皇帝笑骂道,就是尹内不说,待会儿也会有暗卫把周煄的一言一行禀告上来,自从周煄列入候选人名单,皇帝在他身上花费的精力数不胜数。
“陛下这就冤枉奴婢了,三公子到底是陛下一手养大的,说句心里话,和陛下一脉相承呢,若真无大事,也不会执意求见。”
“是啊。”皇帝喟叹一声,“一脉相承”四个字最是打动他,周煄是他看着长大的,现在说一手养大是往他们俩人脸上贴金,但从小的关爱和指点不是作假的,他绝了生儿子的打算之后,真有几分拿周煄当儿子看。“去太极宫瞧瞧,若是父皇空着,劳驾父皇过来一趟。”
“是。”尹内郑重应下,亲自去请。看,他就说陛下重视秦王不是,就算嘴上不说,心里绝对十分重视,连上皇都惊动了。
“那三公子那里……”尹内十分亲密的问道。
“晾着他,说了不见还非要请见,惯得他!”皇帝皱眉道。
尹内跟了皇帝几十年,哪里听不出他嘴里嫌弃心里受用。微微欠身退下,吩咐人给周煄送了果盘、糕点、茶水,才去太极宫请太上皇他老人家。
周煄好整以暇的在大明宫偏殿喝茶吃点心,他对大明宫也是熟悉的,上皇在位的时候他常来刷好感度,他和当时的太子经常在这里消磨时间,有时候甚至就歇在后殿。
现在看起来,即便当家的变了,大明宫依旧没有变,还是这么富丽堂皇。
周煄在偏殿待了小半个时辰,以前他可能还会惴惴不安,揣度着陛下的意思,为自己的皇位担忧,但是现在想着外有洋人威胁、内有家贼做耗,他下定决心一刻也等不得,也就不把所谓“帝王手段”放在心上了。
半响,尹内亲自来传周煄陛见。
周煄大步进殿,余光一扫,发现上皇也在,作揖行礼道“:臣给上皇请安,愿上皇万寿无疆;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无极。”
“起吧,坐。你一定要陛见,所为何事?”皇帝叫起,让他坐在一边生疏问道。太上皇干脆就当自己是壁花,一言不发,人已经在这里坐着了,再装生疏平淡又有什么用呢?
“回陛下,臣此次前来,是为羊城封地生乱一事而来。今日下午,臣接到消息,羊城商人作乱,相互冲击,死伤数十人,扰乱百姓正常生活秩序。海关提举徐子旭亲临现场指挥平息骚乱,却被小人所伤,匕首穿腹而过,重伤在床,已不能理事。又有洋人借商事陈兵数千、船舰五艏于港口,威胁陆地。臣治理封地不力,特来请罪。”周煄语气十分正式,简要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这些上皇和皇帝都知道,唯一不知道的是徐子旭重伤,上皇乍一听,忍不住变了脸色,长公主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徐子旭又没娶妻,要是真有个什么好歹,徐子旭这一脉可就断了。可惜周煄低着头,没有看见上皇的脸色。
皇帝请拍父皇的手背,用眼神安慰他,口中却不留情道:“岂有此理!小小商人也敢犯上作乱,反了他们!直接调驻军平息就是!都是你出的好主意,才让那些商人蹬鼻子上脸,养大了他们的胆子。”
“是臣的过错,只想着发展商业,却未能制定相应的法律法规规范他们的行为,才致乱象生。而今法典已不适应商业发展,臣请旨修缮法典,并宣告四方,以规范商业行为。至于此次骚乱,商人也是陛下子民,臣建议只诛恶首,其余人等不与株连,也不必废除重商之策。羊城这几年来,所手赋税已是往年十倍,今年前三个季度的数据已经统计出来,和江南富裕省份税收持平,不出意外,今年闽地一省的税收可达两千万两白银。”周煄从左边袖子取除一份奏折,双手奉上,道:“这是闽地一省赋税的近年统计和臣制定的今后五年发展计划,请陛下过目。”
皇帝示意尹内把奏折呈上来,大略翻看了一下,他也知道重商政策之下商税发展迅速,但没想到一下子涨了这么多,这样直观的冲击,也让皇帝明白周煄的政策不是一时兴起。皇帝转手把奏折递给上皇,轻笑一句“得寸进尺”,像周煄这样明明是管理不力来请罪的,为自己封地臣民求情就不说了,居然还趁机敲边鼓要巩固自己的政策,还有重修法典,这是让人不知赞他敢想敢为还是笑他异想天开。
上皇笑着接过折子,拿的老远看了起来,上皇的眼睛早就老花了,双臂举直了才看的清。
“臣治理封地不力的罪过,不敢推脱,请陛下严惩只是陛下,这件事的重点还不是商人冲突,臣更为担心的是洋人。他们现在已经陈兵港口……”
“我朝堂堂天/朝/上/国,扈外蛮夷不懂礼数罢了。朝鲜、日本、安南、琉球……诸多小国,哪个不是我朝藩国臣属?”皇帝知道周煄对外洋国家的态度一向奇怪,既觉得他们能干多才,又十分防备他们,好似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刻在脑子里,对这些人十分反感。以前让他接待那些来觐见的使臣也是能忽悠就忽悠,从来不会建议赏赐贵重礼物。皇帝生怕周煄脾气上来了,直接和洋人开战,现在可不是时机。
“陛下,洋人野心勃勃,不可不防。陛下可知,现在在海商横行的洋人有哪些?”周煄引出话题。
“哦,有哪些。”皇帝漫不经心结果上皇看完的折子,随手放在一边。周煄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叠好的大纸,道:“这是臣让属下绘制的天下堪舆图。”
“天下堪舆图?”上皇和皇帝对视一眼,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一下子从洋人跳到了天下,但仍旧表示感兴趣。周煄好用图表说明问题是早有前科,两位圣人都是领教过的。这次尹内接过这张大纸和魏忠一起展开,两位內侍也是识文断字的,一边展开一遍心惊,麻溜的把这章宣旨挂在屏风上,躬身退下。
“上皇,陛下,这就是天下堪舆图。”周煄走到屏风旁边,拿起宫人用来拨灯芯的细长小棍,指着我朝的疆域道:“我朝在这里。”
“堂堂天/朝/上/国,居然不是天下的中心吗?”上皇问道。
“上皇,这是臣这花费十多年时间才绘制成功的地图,细节上可能还有待斟酌,但天下大势不会错了。我朝的确不是这天下的中心,或者说这地图上还没有哪一个国家可称中心。上数千百年,能称中心的,也就汉唐两代。我们以前听说过的国家也就是陆地相连的天竺、西域、波斯之流,但在这之外,还有大片的海洋,海洋之外还有更广袤的土地。美洲、非洲、拉丁美洲,这些听都没听过的大片土地上,也生活着无数人。”
“朕瞧着你这堪舆图合起来好像是圆的?”皇帝问道。
“正是,汉朝张衡就说过,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内,天大而地小
。欧洲已经有人证明过,我们所在的大地的确是犹如鸡子的椭圆形。”
“你小时候就说过,朕还以为你是看古书入迷了呢,没想到是真的,你说有人证明过,怎么证明的?”明明在桌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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