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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哼道:“能让剑奴老头儿宁可放下师父的事也要尽心关照、甚至不惜闭关的人,这世上除了那小魔头,还能有谁?”
沈轩闻此言,终于动了怒气,沉声喝道:“关师弟慎言,‘小魔头’岂是该你口吐之词?”
“成啊,”关慕讥诮道:“那就换种说法,颜玖,颜如玉,颜大天才,你喜欢哪个?”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忽然提起颜师弟是什么意思?”沈轩平静道。
江烟插嘴进来:“难道教主忘了?那么敢问,今早上门来寻人的少年,现下何在?”
“早告辞走了,”沈轩道:“关师弟,江师妹,你们又何必非要跟个脑壳不灵光的孩子过不去?”
关慕性情急躁,容易发怒,倘或事关颜玖则更是火爆非常,忍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他冲沈轩低吼道:“沈齐光,到现在你还包庇那小子!他竟然有胆子回来,就该有胆子出来见我!”
沈轩也不急,淡淡问:“见你又如何?”
只听室内锵的一声,利刃出鞘破空,关慕扬声道:“替师父报仇雪恨,清理门户!”
“呵,”沈轩闻言竟然轻笑起来,叹着气说:“关师弟,你是不是弄错了,十年还拧不过,难道杀我父亲的人是他颜如玉吗?”
关慕显然已认定颜玖此时就在望江楼中,不仅抢了剑奴为他闭关,还被沈轩给护了起来,他怒不可遏,口不择言道:“若非此子轻狂骄横,在外招惹是非,做出夺□□杀人子那等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畜生不如之事,又怎会惹得沧崖、灵雾两大门派联手追杀围剿,誓要将其除之而后快?还累得师父为了保护那只狼崽子被桑擎峰给……颜如玉这等败类,既然侥幸活着逃了,就该夹着尾巴躲好,躲一辈子!哪来的脸还敢下山?为了他,我教这些年承受了多少非议责难,沈齐光你身为教主岂能不知?要不要听听外面都如何评价他,‘死有余辜’,‘罪不容诛’,都还是轻的!”
“关子敬!”沈轩再也听不下去,怒喝一声,“你莫要信口雌黄!”
“沈齐光!是你自己不辨是非!”
颜玖听到殿内二位师兄眼看就要因为他的事,撕破脸皮大打出手,正犹豫着不该如何是好,就看到身旁一道身影疾风般刮了出去,一脚踹开殿门,低叱一声,挥剑朝关慕刺去。
“寒川!”颜玖大惊失色,连忙扯掉离幕,跟着冲进殿内,右手下意识朝腰间抹去,想拔出生烟阻止他们交手。
待到摸了个空,才想起他已经把生烟交给剑奴拿去换珠柄了。
颜玖眼见寒川和关慕斗在一处,剑影纷飞寒光交错,这两人都是出手狠戾、性情凶悍之辈,出招毫不留情,几乎剑剑斩向要害。
江烟和沈轩焦急地立于旁侧,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出手将二人分开,且能免于误伤。
颜玖干脆就近将手探向江烟腰间,一把拽出她的佩剑,横插于二人中间,身形灵活游走,步法诡谲剑尖轻挑,很快便将关慕的剑从混成一片的锋芒刃影中剥离出来,死死缠绕。
颜玖因为被合欢蛊压制了内力,没办法向之前对待毫无准备的寒川那样把关慕的佩剑拽飞至脱手,只好与之一人一端地对峙着,软剑在两人之间绞成一条麻花,难解难分。
他冲对方笑了笑,多年不见,他这位二师哥还是老样子,总是一脸阴鸷郁愤,天生眉头微聚眉峰高挑,就算面无表情的时候也像在横眉立眼,跟谁都欠他两吊钱似的。
“关师哥,别来无恙。”颜玖面露殷勤之色。
关慕怒道:“混账!你还敢叫我!”
“那有什么不敢的,”颜玖压下惧意,心想着自己现在怎么也是个大人了,不至于像小时候一样还能被关慕欺负得满楼乱窜,“你不认我这个师弟,我却不能认你这个师哥,否则岂不成了个无礼蛮徒?”
关慕听他含沙射影的骂人,气得手腕猛然发力,反把颜玖的剑给扯了过去,爆喝道:“颜如玉,你找死!”
一旁的江烟听到自己夫君口中吐出了这个名字,终于从震惊惶恐中稍微回过神来,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颜玖,哑声问道:“慕哥,你、你说……他是谁……?!”
颜玖拱手作揖,朝江烟施礼道:“江师姐,别来无恙。”
江烟猝然看向她,眼中瞬间长满红色,厉声惊呼:“不可能!你是谁?人还是鬼!”
颜玖无奈地用脚点了点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也懒得再说话了。
他其实还没从运璞真诀替寒川调息的损耗中恢复过来,又马不停蹄地下山,会剑奴、逛集市、斗关慕……此时已是疲乏不堪。
沈轩适时上前,把手中白森森的佩剑“入骨”收回腰间,出声道:“关师弟,见也见了打也打了,还望你能继续保守秘密,这几天也别再来找,你二人还是不见得的好。”
关慕心知自己不能真将颜玖,没见面时尚能有多难听骂多难听,指天抢地的恨不能让颜玖下地去陪沈逢君,可真见了面,反倒不知该从何说起,更别提从何下手。
他黑着脸沉吟片刻,索性把佩剑“琼雕”也盘了回去,然后拉起魂游天外的江烟,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颜玖松了口气,这才转身去看寒川,却见他垂手而立,身体在不自觉地轻轻战栗,大半张脸都挡在头发的阴影中,目光涣散神色茫然。
“川川,你……”颜玖担忧地叫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寒川的脸,发现触手一片冰凉。
沈轩心道不好,以寒川的秉性,应该最为狷介正直、洁身自好,忽然让他知道自己最濡慕的师父,竟有那般不堪回首的过往,且恶名昭著,只怕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果然,寒川怔忡半晌,蓦然抬起头,逼视着颜玖狠声问道:“颜如玉,你还不肯说吗?你难道要我……要我出去问问天下人,你是如何?!”
颜玖叹了口气,没有即刻回答,而是转向沈轩,道:“沈师哥,你先去忙吧,让我和他单独呆会儿。”
沈轩踌躇片刻,也长叹一声,拍了拍颜玖的肩膀,“有需要就叫师哥,别太伤神。”
说完他便默默的退了出去,崇丽阁顶层大殿中就只剩下了颜玖和寒川师徒二人,静谧如寒夜,只剩下轻弱的呼吸声,微不可察。
颜玖走到席子边,盘腿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招招手示意寒川过来。他太疲惫了,蜷坐在那里,只剩下小小的一团,神色也颇有些委顿之态。
寒川看着又心疼了起来,默默跟过去,伸手探了探杯壁,发现那茶已经冷透了。
“再重新烹过吧。”寒川道,抓住了茶壶的拎把。
颜玖按住他的手,不让他起身,直直地看了过去。
“你想知道些什么?”他问寒川。
“关于你的事,所有。”寒川的目光很平静。
他其实并不在意颜玖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是他们两个人和又一村里的福叔福婶、红绫绿腊一起过活,每日粗茶淡饭,读书习武,悠然自得。
颜玖对他有多好,他清楚得很;而颜玖对别人怎样,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从头到尾在意的,只不过是“坦诚相待”罢了。
“我可以告诉你,”颜玖道,“但也许和你从关师哥和教徒们那儿听来的,或者以后从别的什么地方,天下人也好、其他门派也好,和从他们口中听来的都不太一样,那还是要问吗?”
寒川露出了一个十分讶然的表情,好像在指责颜玖这番话中展露的顾虑,是多么的莫名其妙。
他用匪夷所思的语气反问道:“为什么要去管天下怎么说?我向来只信师父一人的,现在是,以后也是,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