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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场之后,他独自起了身,眼中浮上了一层醉意,步子仍是稳重,朝殿外而去。
二皇子却似乎很是愉悦,一声叫住他,“皇兄要去哪?”
“本王不胜酒力,先回了。”兰莫丢下一句。
二皇子笑了笑,使人过去恭敬搀扶他,道:“皇兄想是喝得多了,今夜宫中仍要守岁,不若便就此住下,只在你从前住处,也好忆一忆儿时趣事。”
阮小幺听得皱眉。这人即便登了大统,想来也是个心胸狭窄的,如今字里话间都一股挤兑之意,往后成了皇帝,那些个看不顺眼之人还不都找个由头发落了?
兰莫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笑道:“那就有劳皇弟了。”
说着,头也不回,出了大殿。
察罕刚要开口与她说话,被阮小幺一只小羊腿肉塞了过来,“什么也别说,吃。”
他无奈嚼了两把,有些气闷。
歌舞伶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皆是北教坊中拔尖儿的,比之南教坊又胜了一筹端庄之意。年年公众的除夕宴阮小幺也未见过,只看得新鲜,一时忘了膳食。
旁边一个宫婢低眉顺眼,年岁甚小,不时为她布菜斟酒。不多时,歌舞散后,又换了一出摊戏来。
北燕的摊戏是最够味的,各式的鬼怪妖仙面具覆脸,舞蹈粗犷而有力,正是仿兰陵王破阵而生。甫一上场,便见众人也都一时停了象牙箸,纷纷看了过来。
想必这是宫里第一回有摊戏了。
霎时间如群魔乱舞,一群鬼怪衣饰之人涌了进来,开场一只大鼓“咚”——沉闷而绵久一声响,惊得人心中一跳。
阮小幺身边那小宫婢正斟着酒。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手头没拿稳,那酒水便溢了出来。连带着一只白玉的酒壶也跌落了下去,酒香四溢。都泼在了阮小幺衣裙上。
那宫婢吓得面色发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个劲儿地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二皇子顿时也望了过来,一见此景,怒上满面,喝道:“你这小婢怎的连壶也拿不稳!”
“无事!”阮小幺连忙摆手,“臣妾无碍。莫要扰了殿下与众位的雅兴。”
二皇子面色稍霁,看了看她身上一块洇湿的暗色,小声吩咐身边侍从。那宫人即刻走下,瞪了眼小宫婢,轻声斥道:“还不快送夫人去换件衣裳!”
那小婢女眼中惶恐得有泪,唯唯应声,身子发虚,搀扶着阮小幺出去换衣了。
各命妇来时,为防发生此种尴尬事,故都会额外带件体面衣裳。万一身上穿得污了,也免得无衣可换。阮小幺安抚了那宫婢一回,与察罕点点头。出了去。
里衣中衣穿得多,并没什么湿哒哒的感觉,那宫婢低着脑袋,领阮小幺在偌大的宫殿廊道中穿寻,左拐右拐,仍是不到原先车马的换衣处。
她不禁问道:“我记得来时并没有这许多小路?”
“就快到了。”小婢细声答道,更加快了步子。
然而越走越偏,直到几乎没了灯火,后头隐隐绰绰的明亮。而前头只是偶尔一盏灯笼,在寒风中不时摇曳几下。更显得说不出的寂寥冷落。
她借着几乎不明的亮光,勉强能看清两人来了一间院落。收拾得倒也齐整,只是过于干净了些,寻常宫中的别致草木此处通通没有,只稀稀落落的几棵老树,当中一间屋子,算不得大,也没有耳房,在这富丽堂皇的宫城之中,格外清冷。
阮小幺觉得不对,寒声道:“你到底带我来了什么地方?”
那小婢停了下来,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竟然趁她一个不注意,一溜烟便跑了走。
黑灯瞎火,哪还能找着一个走动无声、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小宫女?
阮小幺心头一沉,心道,莫不是中了什么圈套?
她看着四周空空,心头微乱,心跳得有些快,干脆将院外插在壁杆上的一只灯笼摘了下来,提在手中,好歹照见一些光亮。
一边的回廊处,似乎有不重的脚步声慢慢传来。
越是无知,便越是恐怖。阮小幺手心都生了汗,嗓子有些发紧,“谁在那里!”
她举着灯笼向前照,正要往外跑,却听后头一个幽晦不明的声音道:“是我。”
阮小幺一惊,灯笼差点都掉了下去。
那身影出了来,从廊边而过,渐渐走了过来,一张面容在黑夜中微有些苍白,五官在灯火的照耀下明明暗暗,俊美中又突显了一份邪妄。
他走近时,阮小幺整个身子都几乎被罩在了他的身影之下。
“怎么是你!?”她后退一步,眉头一皱,却松了一口气。
兰莫微微一笑,“为何不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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