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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娘子,小姐虽拿了大头,总也给她留不少甜头,这一回……”
莫寒月冷笑,说道,“前次,是我与金娘子两人的事,这一次,那乌婆子可是绕过我,与三小姐捣鬼,岂能同日而语?”
夏儿一听,连连点头,说道,“可不是,真当小姐是傻子吗?”
丹枫正打水进来,听到这话,不禁笑起,说道,“小姐自然不是傻子,可是再不快些,怕又要听夫人唠叨!”
夏儿一听,这才想起莫寒月还要出府,忙奔去替她寻出门的衣裳。
莫寒月微微一笑,向丹枫道,“你和丹霞说,今儿那乌婆子必然还会前来,让她和她说,任她等多久,都是不见!”
丹枫含笑应下,说道,“那婆子也是想岔,以为小姐必是听三小姐摆布的,这一次,奴婢倒要瞧瞧,她能说出什么来!”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能使出这等手段,也不是个蠢人!只是这一次,瞧错了情势罢了!”掀过此话不再多提,收拾妥当,仍向前边去。
正房门外,卫敬飞早已等候,见到莫寒月,低声道,“十一妹妹怎么才来?”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横竖没有误了母亲的时辰就是!”
卫敬飞向正房屋门望去一眼,将她衣袖一拉,退到廊子里,低声道,“妹妹可知道,方才那修园子用的银子有鬼?”
他也惦记上那笔银子。
莫寒月微微抿唇,轻声道,“二哥出言相助,自然少不了二哥那份,二哥不必心急!”
卫敬飞不料她坦言直认,一愕之后,又不禁喜形于色,点头道,“妹妹不忘二哥,日后二哥飞黄腾达,也不会忘妹妹!”
飞黄腾达吗?
莫寒月浅浅笑起,点头道,“多谢二哥!”
二人正说着,就见正房的帘子掀起,二人齐齐停口,向屋门走来,迎住出来的妇人,行礼唤道,“母亲!”
侯氏见二人果然依言到这里等着,心里倒喜欢几分,向二人身上一望,见个个打扮齐楚,满意点头,说道,“走罢!”率先出门,向府外去。
九门提督府位于城北,靠近城门,离相府有段路程。
莫寒月坐在车里,挑帘向外望去,就见卫敬飞一袭猩红锦袍,高头大马随在侯氏车旁,看着倒颇有精神。
夏儿顺着她的目光瞧见,低声道,“小姐,咱家二公子虽然不能与大公子相比,可这一打扮,倒也人模狗样的!”
“噗……”她话音一落,丹枫已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夏儿,你这是赞你家公子,还是损你家公子?”
夏儿扬眉,说道,“自然是赞,哪里会是损?”向莫寒月一望,说道,“咱家小姐原是孤身一人,虽说满府的公子小姐,可没有人亲近,如今二公子养在夫人名下,倒和小姐亲近起来,怕日后当真是个照应。”
还是为她打算!
莫寒月心底轻轻一叹,淡道,“什么照应不照应,亲近不亲近?夏儿,你记得,任旁人对你如何,你总要防着几分,这世上,就连你自个儿,也不能完全信得过!”
是啊,被自己身边人的算计也倒罢了,就是自己……如果,她莫寒月不是那么自信,如果,不是她看错了人,她莫氏满门,又岂会落到那样的下场,还连累到季家!
她这些话,夏儿又如何能懂,不禁瞪大眼,说道,“小姐,这可不是乱说,旁人不说,夏儿和丹枫、丹霞两位姐姐,服侍在小姐身边,小姐竟信不过我们?信不过我们倒也罢了,难不成小姐连自个儿也信不过?”
丹枫毕竟年长一些,听到莫寒月话的,不禁心头一动,叹道,“小姐是说,任是何人,心里总有些自个儿的心思,就是自个儿,也有瞧错的人,算错的事,当真不能全信!”
想当初,莫寒月满盘算计,想要在谢沁进宫之前将她劫下,却终究误算了一步,不但没有救下谢沁,还搭进罗越手下的几条人命。
提督府前下车,莫寒月跟着侯氏向府门去。抬头看看那高高的石阶,宽大的府门,和府前那一派热闹景象,心底掠过一抹难言的滋味。
当年,先帝驾崩,诸王争位,为保宇文青峰,莫、卫两家摒弃前嫌,倾力相助。莫氏一族,以举族之力,替他平灭其他势力强盛的诸王,而卫东亭却与九门提督侯世龙联手,掌控住朝堂,才顺利扶宇文青峰登基。
如今,当初的功臣,莫氏早已灰飞烟来,而卫东亭却朝中独大,这九门提督也一再受封,位及三卿。
心中的感慨,不过一瞬,但见府门内已有几人迎出,立刻收拾心情,脸上带出一抹浅浅笑意,随着侯氏上前见礼。
当先两位公子,都是生的身形魁伟,相貌堂堂,见到侯氏当先施下礼去,含笑道,“侄儿见过姑母!”
侯氏忙一手一个扶起,打量几眼,连连点头,说道,“远儿、逸儿,怎么就由你们相迎,唤管家就是!”话虽说的客气,却是满脸的喜色。
这二人正是九门提督侯世龙之子,侯远、侯逸!
侯远、侯逸二人再行过一礼,这才起身,侯远笑道,“姑母大驾,侄儿岂能不亲自相迎?”一边一个,伴着她进府,压根没向她身后二人扫来一眼。
果然是一家人!
莫寒月垂眸,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笑意,眼神却冷了几分。
当初,卫东亭构陷莫氏一族,纵然是半夜发难,若没有侯家父子相助,又岂能将诺大的莫家一网打尽?
卫敬飞见状,却大为不满,低声道,“终究是表兄弟,怎么如此目中无人?”
莫寒月淡道,“二哥,侯家这两兄弟,如今已是将军,一个从三品,一个四品,等闲人如何能放在眼里?”
重要的并不是官职大小,而是二人虽然养在侯氏名下,可是在正经的嫡出公子眼里,仍不过是庶出。
卫敬飞冷哼一声,咬牙道,“不过是他们年长几岁,又年少投军,赶上三年前那场大战罢了。若不然,又不曾守边关,哪里来的军功?”
想不到,他倒知道的清楚!
莫寒月微微一笑,见已踏进府门,不再多言。
侯世龙亲自从厅内迎出,与侯氏见过,向身畔小厮一指,说道,“你快去回禀夫人!”又向侯远道,“你照应表弟入厅,我送你姑母进园子去!”
侯氏被他一提,这才想起自己还带着一双儿女来,忙身后唤出卫敬飞,先向侯氏兄弟一指,说道,“敬飞,这是你两位表哥!”又指他道,“敬飞,你们表弟,相府的二公子!”
卫敬飞此时才得到机会,忙向二人一揖到地,说道,“敬飞见过两位表哥!”
侯远、侯逸本来早已瞧见二人,想着是庶出,假装没有瞧见,到此时不好再不理不睬,齐齐向卫敬飞拱手,说道,“原来是表弟!”
侯氏又向莫寒月一指,说道,“这是十一!”
莫寒月听说到自己,上前福身行礼,说道,“十一见过二位表哥!”
十一小姐虽说也是庶出,可是名头却远在寻常的嫡小姐之上。
侯氏兄弟一听,都不禁向她打量。侯远含笑施礼,说道,“这就是十一妹妹?我们刚刚回京,就听到十一妹妹的名字,想不到……”
原想着必然有什么倾城之貌,绝世之姿,才会入了罗、谢两府公子、小姐的眼,哪里知道,竟然是如此瘦瘦小小一个女娃,还有那额前的留海,怎么瞧怎么碍眼。
听他说半句说不下去,侯逸接着笑道,“想不到十一妹妹如此年幼,就受许多贵人看重,当真是大为意外!”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十一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又哪里比得上两位表哥以军功进阶的威风!”
二人身为九门提督之子,又是年少拜将,不知被多少人奉承巴结,可如今被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娃抬举,竟然比满朝文武的赞誉都听着顺耳,齐齐笑起,说道,“表妹当真是会说话!”
侯世龙听到“十一小姐”四字,说道,“我也听说,相府一位小姐竟然得到皇上御口赐名,想来就是这位?”目光上上下下,向莫寒月打量。
侯氏点头,说道,“是她!”
莫寒月不动声色,又向他施下礼去,说道,“十一见过舅舅!”
侯世龙点头,见她其貌不扬,也不如何在意,说道,“妹妹这边来罢!”留下卫敬飞,引着侯氏和莫寒月向后宅去。
走出前院,侯世龙见前后已没有宾客,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妹丈不曾来?”
侯氏道,“想来又是皇上留下议事,该是很快会到!”
莫寒月在后听到,不由暗暗扬眉。
自己在相府已经一年,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各府赴宴,果然是没有见过侯家的人,听这父子说话,难道是这一年都不在京城?要不然,侯世龙怎么会不知道朝堂上的事?
回想前世,一夜之间,自己被囚,莫、季两家举族下狱,虽然没有亲见,却少不了这位九门提督的影子。而在那之后,自己三个月中再也听不到外间的一丝消息,直到……
难道,是那三个月中发生什么事,让侯氏父子离京,此时方归?
侯世龙又哪里想得到,跟在身后那不起眼的女娃竟然包藏祸心,听到侯氏的话,只是轻轻点头,说道,“二小姐封为皇后,我还不曾恭喜妹妹!”
侯氏笑逐颜开,连声道,“大哥客气什么,横竖是自家人!”
侯世龙一笑,叹道,“可惜楠儿不够年岁,要不然,赶上这次选秀,进宫也好给皇后做个帮衬!”
侯氏心里咯噔一声,笑容就僵了几分,说道,“怎么,楠儿也想进宫?”
侯世龙见她变了脸色,低声道,“妹妹可别想差,如今盈毓已经是皇后,纵送多少进去,难不成还能夺了她的位置?如今皇上选秀,各府各门送去的小姐,哪一个不是出身尊贵,青春貌美?”
侯氏一窒,闷声道,“什么青春貌美,盈毓如今也不过才十九岁,大哥一说,倒似她人老珠黄一般!”
心里却暗暗嘀咕。是啊,卫盈毓纵然美貌,可终究已一十九岁,这在当时,已经算是不小,如今还瞧不出来,再过几年,如何能与十五、六岁的少女相比?
侯世龙察言观色,知道她虽然嘴硬,其实已经心动,微微一笑,摇头道,“旁的不说,单单那个特意召进宫去的谢贵人,还没有侍寝就如此得宠,日后还了得?楠儿进去,与皇后同气连枝,总不能让皇上的心落到旁人身上。”
侯氏听他一番话,心里有些动摇,皱眉道,“只是楠儿年岁不够,更何况,如今选秀只剩下殿选,又如何插得进去?”
侯世龙忙道,“倒不必非得选秀进宫,那谢家小姐,不也是圣旨特召?”
侯氏皱眉,迟疑道,“大哥的意思……”
侯世龙又向前后看一圈,才低声道,“选秀之后,皇上很快就要启程赴避暑山庄狩猎,你和相爷说,让他殿上进言,充许臣属携带家眷,到时……”话说半截微微一顿,凑到她耳畔低语。
虽然说后半段没有听真切,可是大致已猜到这兄妹二人谋划什么。
莫寒月微微抿唇,眸中淡出一抹冷凝。
对她来说,后宫的争斗自然是越激烈越好,可是,这侯世龙的女儿还没有进宫,矛头就指向谢沁,若当真进宫,谢沁孤掌难鸣,岂不是吃亏?
莫寒月暗暗咬牙。
看来,这侯世龙的盘谋,是非阻止不可!
踏进垂花门,早有九门提督夫人应氏得信儿迎了出来,侯世龙转身,向侯氏道,“大哥前边还要支应客人,晚些再与妹妹共聚!”
侯氏点头,说道,“有嫂嫂在,大哥自便!”与他行礼辞过,送他离去,才又转身与应氏见礼,相携向园子里去。
莫寒月跟在二人身后,听到姑嫂二人谈些相别以来的闲话,不禁暗暗点头。
原来,去岁莫、季两定案不久,侯氏之母就已病故,侯世龙携二子回乡丁忧,故而不在京城。
可是,如今刚满一年,这父子三人就回到京城,看来,其中也少不了卫东亭从中运筹。
侯氏与应氏闲话一回,心里惦记刚才侯世龙说过的话,问道,“楠儿明年才及笄,若果然进宫,嫂嫂当真舍得?”
应氏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进宫?谁说楠儿要进宫?”
侯氏诧异,说道,“方才大哥所说,怎么竟然没有和嫂嫂商议?”
应氏脸色大变,咬牙呆愣片刻,摇头道,“我……我就这一个女儿,他……他竟然狠得下心!”
侯氏听她话头不对,追问道,“嫂嫂果然不知道?”
应氏摇头,叹一口气苦笑道,“你大哥一向专横,又有什么事是和我商议的?”默然片刻,挽着她的手继续前行,轻声道,“妹妹已有两个女儿进宫,我侯家和卫相府同气连枝,我当真不明白,他要把楠儿送进去做什么?”
侯氏忙道,“嫂嫂,楠儿进宫,那是一府的荣耀,总比许给寻常小户强些!再者说,进宫后与皇后、贵妃相互照应,自然是一世的安稳!”
应氏听她说话糊涂,只是低声道,“妹妹说的是!”不愿再说。
莫寒月在后边听到,却忍不住几乎笑出声来。
与皇后、贵妃相互扶持?侯世龙这么说,侯氏就这么信了?还当真不是一般的愚蠢!
试想,任哪一府,将女儿送进宫去,不是指望女儿宠冠六宫,整个家族借势涨大权势?若是为了求安稳,像九门提督这样的门庭,又怎么会嫁给寻常小户?
虽然说,侯世龙已经是一品大员,手握兵权,可是,在朝中仍然要倚仗卫东亭。如果,侯楠进宫,一朝得宠,侯氏一族坐大,日后又何必在乎一个卫东亭?
想到这里,莫寒月不禁暗暗惋惜。如果没有谢沁,她倒宁愿侯楠入宫,瞧一瞧,她如何与卫氏姐妹斗个你死我活。可惜,如今宫里有一个谢沁,侯楠进宫,首先必然是与卫盈毓联手,先除金妃,再斗谢沁,最后才会窝里反。
为了谢沁,她只好搅乱这一步好棋,将侯楠留在宫外?
且行且思量,想到侯世龙的话,一个计划已在心底成形,不由唇角浅勾露出一抹笑意。
跟着应氏沿湖而行,远远的,见园中长廊下、戏台边已有不少的夫人、小姐游赏景致,听到小厮报过去,陆续向这里迎来,纷纷与侯氏见礼。
莫寒月随在侯氏身后,抬头就见叶弄笛、孙灵儿二人也夹在人群之中,正含笑向她注视。
莫寒月与前来的小姐们见过礼,故意落后几步,与二人同行,侧头问道,“怎么只有姐姐二人,罗姐姐、傅姐姐她们呢?”
叶弄笛横她一眼,说道,“怎么,原来十一妹妹想见的是罗姐姐、傅姐姐,竟不稀罕我们,我们可当真是白来这一趟!”做势转身就走。
莫寒月忙将她拉住,笑道,“哪个说不稀罕两位姐姐?只是见到你们却不见她们,白问一声罢了!”
孙灵儿抿唇笑道,“傅姐姐那性子,妹妹又不是不知道?她可不愿见有些人的嘴脸,至于罗姐姐……”微微一顿,脸色微现不悦,低声道,“这九门提督好生无礼,去年侯大公子之妻生产时血崩而死,竟几次请人说媒,要迎罗四姐姐为妻。”
莫寒月吃惊,说道,“你说侯大公子,侯远?”
侯远虽说官拜三品,出身门第也还相当,可是依罗雨蔷的身份,又岂能给人做填房?这提亲之举,无异是对靖国公府的羞辱。
叶弄笛点头,说道,“老靖国公气个半死,命人将媒人打了出去,斥令罗氏一族,再不与侯家来往!”
莫寒月想到老靖国公那发怒的样子,不禁一笑,点头道,“原来如此!”
孙灵儿拉着她的手,轻哼一声,说道,“若不是我们想着你会来,我和叶姐姐也会寻个由头推掉!”
提督府宴客,做为九门提督的亲妹妹,侯氏必然会赴宴。而莫寒月身在相府,又挂着个嫡女的名头,身不由己,自然也会同来,二人是担心她只有一人,受旁人冷落讥讽,特意前来相伴。
莫寒月明白二人心意,心中感激,握着二人手掌,轻声道,“难为姐姐们时时替妹妹着想!”
叶弄笛听她说的动情,“啧啧”两声,笑道,“十一妹妹若当真念着姐姐们的好处,回头给我们些好处就是,此刻红口白牙说这些子话,又有何用?”
一句话说到旁处,二人跟着笑起,莫寒月摇头道,“被人听到,哪里像是高门大宅里的千金小姐,倒像是一个打秋风的破落户呢!”
三人说笑一回,莫寒月才问,“怎么也不见扶姐姐?”
往日不管哪一府宴客,扶奕必是早到的一个,今日却也不见人影。
叶弄笛微微皱眉,冷笑道,“九门提督府狗眼看人低,并没有给扶妹妹下帖子!”
莫寒月大奇,说道,“扶侍郎好歹也是当朝三品,怎么提督府如此不做脸面?”
孙灵儿摇头,说道,“帖子虽下到侍郎府上,却并没有提到内眷一个字!”
通常宴客,送入各府的都是两封帖子,一封给一家之主,另一封给后宅内眷。这么说来,提督府宴客,旁的府都是一大家子,单单扶侍郎只有一人?
莫寒月吃惊片刻,忍不住冷笑,说道,“还当真是狗眼呢!他们就不怕风水轮流转,扶家有再起的一日?”
侯世龙之所以会这么做,自然不是因为扶侍郎官职低微,而是因为扶家一族家道渐渐中落,眼瞧着已难在京中立足。
叶弄笛向前边人群看去一眼,不禁轻轻一叹,说道,“两年前,扶家还算兴盛,哪知道转眼之间,就会败落,竟然无人能够阻挡。如今,这侯氏一族兴盛,做出这些欺人之举来,旁人纵怒,又能将他们如何?”
莫寒月点头,默然片刻,轻声道,“想这几年,朝中风云变幻,各大世家也颇受震动,又有哪一家,保得住长盛不衰,侯家如此行事,也必然不会长久!”
叶弄笛不意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张了张嘴,正要细问,却见已经走到戏台边上,有几个丫鬟迎来,也就不再多说。
侯氏随应氏跨入戏台对面的彩棚,见侯楠迎上见礼,忙唤她起身,抓着她的手打量几眼,笑道,“这一年不见,楠儿当真是出落的更俊,连这身子也拔高许多!”
侯楠听她称赞,露出一抹娇羞,扭身道,“姑母一来,就拿楠儿取笑!楠儿纵好,又如何与皇后姐姐相比?”
卫盈毓可是侯氏心头一等一的得意事,听她一说,不禁笑起,说道,“瞧瞧这张小嘴儿,你皇后姐姐的嘴可没你的甜!”略一转身,突然看到莫寒月与叶弄笛二人站在一起,不禁皱眉,唤道,“十一!”
莫寒月闻唤,只得过来,施礼道,“母亲!”
侯氏瞪她一眼,说道,“过府做客,还没有见过舅母、表姐,怎么就顾自玩去?”
应氏听她当众斥责庶女,不禁轻咳一声,问道,“妹妹,这是……”
侯氏忙道,“这是十一,如今记在我的名下!”在莫寒月背后轻推,说道,“还不见过舅母!”
莫寒月顺从的福身为礼,说道,“十一见过舅母,见过表姐!”
“她就是十一?”应氏扬眉,向她打量几眼,眸中露出一抹失望,点头道,“皇后和贵妃在宫里服侍皇上,妹妹身边儿,是该再放个女儿才好!”对莫寒月并没有一句评价。
自从她回京,这几日来,不断听到“十一小姐”四字,只道是如何出色的女子,此时一见,不但样貌不见出众,就连应对也是呆呆板板。
侯楠见她行礼,也是微微皱眉,勉强还一礼,说道,“表妹客气!”目光扫过她额前长长的留海,目光中露出些不屑,轻叹一声,脸上露出些伤怀,仍转向侯氏,说道,“虽说姐姐封后是大喜事,可日后楠儿想要再见一面,怕是不易!”
莫寒月听她语气怅然中带着些期盼,不禁心头一动,抬头向她望去一眼。
隔着留海的缝隙,但见她头上珠围翠绕,脸型尖削,眉目经过精心的勾画,飞扬出周身的媚态。身穿一袭绛色裙衫,腰上一围镶珠腰带,垂下长长的流苏,随着一举一动,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只是自己府里宴客,就打扮成这个样子,若是进宫见驾,又不知要如何?
莫寒月浅浅笑起,见她对自己并不如何理睬,悄退几步,立在侯氏身后。
看来,这位提督府的千金,倒与她父亲的心思一般,想要进宫争宠,占一席之地呢!
在提督府消磨整整一日,虽说无趣,但有叶、孙二人相伴,莫寒月倒也并不觉如何难过。
申时末,前边有小厮给侯氏传进话来,因卫敬飞要回军中当值,不及向侯氏请辞,径直离去。
侯氏点头,说道,“他昨夜当值,今儿也没有歇息,当真难为他!”打发小厮离去,转向应氏,说道,“嫂嫂,方才和大哥没说上几句话儿,嫂嫂替我转一句罢,如今我们府上的二公子进了御林军,大哥和两个侄儿都在军中,若是得便,提携他一回,就是他的造化!”
应氏点头,说道,“都是自家人,若能得便,又何必妹妹开口?”语气倒也真诚。
莫寒月坐在二人身后,闻言不禁向应氏望去一眼,不禁心里暗叹。
看来,这位提督夫人倒还有几分真性情,可惜……可惜嫁给侯世龙那厮!
回到相府,已是日落时分,莫寒月辞过侯氏,径直带着夏儿和丹枫回自己院子。
丹霞见她回来,迎上低声笑道,“小姐,那乌婆子果然来过,奴婢说小姐不见,千求万求,求奴婢给说几句好话,奴婢好不容易才将她打发出去。”
莫寒月听着好笑,说道,“她要你说什么好话?你又为何要替她说话?”
丹霞抿唇,一路跟着她进了屋子,才道,“她说,她老眼昏花,猪油蒙了心,竟然相信三小姐的一套说辞,反将真正的贵人抛在一边儿,日后再不敢了,一切听小姐吩咐!”说完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大银锭子,笑道,“奴婢什么都没应承,就得了这么大的好处!”
莫寒月横她一眼,笑道,“你又岂是将这区区银两放在眼里的?那乌婆子可当真是老眼昏花!”
丹枫、丹霞二人能在罗越身边得脸,自然不是没见过钱的。
丹霞抿唇,说道,“奴婢惦记小姐的五万两银子,自然不将这区区几十两放在眼里!”
莫寒月听的笑起,说道,“听听,我们丹霞姑娘的胃口才大呢!”说的丹枫、夏儿二人也跟着笑起。
主仆说笑一回,莫寒月才问道,“三小姐可曾来过?”
丹霞道,“只带匠人前来,瞧过院子外的地势就走,并不曾进院子,也未说什么话儿!”
她倒学聪明了!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不必理她,横竖最晚明日,她自然会来!”
丹枫等人应命,传话出去,唤小丫鬟备水,服侍沐浴。
正在这时,就听门外丰儿回道,“小姐,三小姐来了,偏厅里等着!”
夏儿撇嘴,说道,“她倒是把着时辰,知道小姐这会儿回来,我们偏沐浴过再去,让她等着!”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只这一招,又何必成日反复用?”起身向外去,淡笑道,“我们去瞧瞧,她从乌婆子手里挖出多少银子?”
偏厅里,卫盈秀本来以为又要一番好等,见她进来,倒有些惊异,忙上前见礼,说道,“妹妹奔波一日,姐姐本不该打搅,只是事情不了,姐姐心中不安!”
心里暗恨。她成日又是进宫,又是饮宴,却让自己没日没夜替她办差。
莫寒月见她此来竟没有带丫鬟,不禁微微扬眉,在主位中坐下,说道,“自家姐妹,姐姐说话又何必如此见外?”向她略一打量,问道,“银子呢?”
张嘴就是钱!
卫盈秀咬唇,心底暗骂。怪不得今天来的这么快,原来是惦记那五万两银子。
可是纵然心中不甘,也知道这笔银子断断落不到自己口袋里,只得从袖子里取出,双手送到莫寒月面前,低声道,“五万两银票,妹妹数数!”
莫寒月却并不去接,只是唤道,“丹霞,数数!”
当初金娘子前来,也没有当面数过,今日这番做派,自然是告诉卫盈秀,她不信她!
卫盈秀咬唇,只得交到丹霞手中,目光恋恋不舍的在那叠银票上留连片刻,这才收回,低声道,“妹妹,姐姐已命匠人重新画过图纸,明儿就送进府来,乌妈妈也已唤过工匠,只等妹妹点头,就可动工!”
莫寒月点头,懒懒的道,“妹妹一向喜静,姐姐是知道的,这匠人动工,姐姐可要多盯着一些!”
卫盈秀忙道,“妹妹放心,姐姐已和乌妈妈商议过,先将门前两侧的花树种起,挡去两端的灰土,等妹妹不在时动工,断断不会扰到妹妹歇息!”
莫寒月点头,淡淡说道,“多谢姐姐尽心!”
这时丹霞已将银票点清,躬身回道,“小姐,五万两银票,不多不少!”
你还想多?
卫盈秀听的嘴里泛苦,又不敢说什么。
莫寒月点头,这才向卫盈秀一笑,说道,“今儿天色不早,姐姐且回罢,明儿还是早膳后过来!”
这是定了时辰,要她每日来这里候命啊!
卫盈秀心中又是愤恨,又是不甘,咬了咬牙忍下,迟疑片刻,低声道,“妹妹,我……我今日听到一些话,不知……不知……”
莫寒月扬眉,问道,“什么话,姐姐但说无防!”
卫盈秀犹豫片刻,轻声道,“今儿在前院,我怎么听到……听到一些疯言疯语,说……说……”
“说什么?”莫寒月追问,唇角已挑出一抹讥屑。
卫盈秀咬牙,说道,“我怎么听到几个丫头、妈子私下窃议,说……说我……说我衣……衣衫不整,在……在花丛里……”
“哦!”莫寒月淡应,说道,“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卫盈秀低声重复,突然将心一横,大声道,“十一,是你,对不对?是你命人将这话儿传出去,是不是?”
她倒不傻!
莫寒月凝目向她注视,隔了片刻,才轻声笑起,淡淡道,“三姐姐,你和乌妈妈背后算计十一时,可曾想过后果?”
这是一口承认啊!
卫盈秀脸色大变,大声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那可是有污她女儿名声,若传出府去,哪里还有清白人家敢要?
想到这里,卫盈秀羞怒交集,咬牙道,“我事事听你差遣,你自个儿做下的事,四妹妹找来,也拿我顶缸,如今竟如此待我!”突然伸手,向莫寒月头发抓去。
莫寒月定定坐着,像是没有瞧见一样,只是微微冷笑。
饶是她离的极近,又如何快得过身有武功的丹枫?只见她手臂疾伸,已将她手腕抓住,顺势力拧,卫盈秀“啊”的一声痛叫,已被她按翻在地。
丹枫一招制服卫盈秀,手中竟不稍停,顺手两掌挥出,喝道,“你胆敢对小姐不敬!”
“啪啪”两声脆响,卫盈秀两边面颊各中一掌,顿时只觉眼前发黑,脑中一阵轰鸣。
莫寒月冷冷瞧着她,淡道,“姐姐既不能听命,十一又留你何用?你道这诺大的相府,十几个姐妹,我无人可用吗?”
这几句话,语气冷利,虽说看不到她留海下的眸子,可是,卫盈秀却仍能感觉到两道凌利的眸光落在身上,利如冰锋,削皮拆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