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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沁、景郡王等人空自着急,竟然束手无策。
站在马场上,望着远处四散的各府亲兵,孙灵儿急的眼泪直落,连连顿足,说道,“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十一妹妹怎么会跑到马场外去?”
“灵儿,你别急,我们已命人去找!”孙大公子忙劝,也不禁抬头焦灼的四处张望。
谢霖来回踱步,皱眉道,“十一骑的是御马,虽然奔行迅速,却不耐长久,应该跑不了多远!”
抬头看一看一望无际的草原,一颗心,不禁沉了下去。
近处并没有山丘沟壑可以躲避,她跑不了多远,是不是就此迷失在那狂风暴雨中?若真是那样,纵然找到……
越想越惊,再也难以留在这里等待,回头喝道,“带马……”
话刚出口,只听身畔一声马嘶,罗越已纵马疾冲而出,叫道,“我带人去寻!”呼喝声中,靖国公府的亲兵纷纷上马,随着他疾驰而去。
谢霖顿足,扬声道,“罗越,你何处寻去?”
罗越不应,已径直带人冲出马场,向远处而去。
谢霖咬牙,向谢沁道,“沁儿,你留在这里镇守,我也去找!”一把带过马缰,飞身而上。
“大哥!”谢沁忙将他马缰拉住,摇头道,“大哥,十一虽然年幼,却不是笨蛋,何况还有峻小王爷一道儿,遇险自然会设法应对!”
谢霖点头,凝眉默想片刻,点头道,“不错,纵然他们逃不出去,也绝不会纵马乱跑,昨日那风……”低语声中,眸光渐亮,向西北方一指,说道,“往这边去搜!”
盛夏时分,刮的是东南风,若顺风而跑,自己是往西北方向逃去。
景郡王点头,说道,“草原空旷,你一府亲兵不够用,本王与你各搜一方罢!”带过黑马,也是一跃而上,低声与谢霖商议几句,一声令下,两府亲兵向南也出马场,这才将人马散开,在草原上细细搜索。
望着各队人马去远,易红珠微微扬眉,淡道,“昨夜那样的大风,今儿一早听说牧民们的帐篷被吹走不少,还有牛羊也有所损伤,他二人恐怕凶多吉少!”
傅飞雪本就心急如焚,闻言大怒,向她一指,喝道,“易红珠,你若不会说话,趁早闭住狗嘴!”
易红珠见她竟然破口大骂,不由一声冷笑,说道,“傅大小姐可当真的威风,只是又不是我易红珠让他们去骑马,此事与我何干?”
罗雨蔷皱眉,说道,“人命关天,你们不命人相助也倒罢了,为何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易红珠冷笑,说道,“你们在意那个傻子,我又不在意!更何况,我所说的可是实情!”
罗雨蔷气结。
叶弄笛却冷笑一声,悠悠道,“易大小姐,你可别忘了,一同失踪的还有峻小王爷,他可是棣亲王之子,皇上嫡亲的侄儿,你这等言语,可敢在御前说吗?”
一句话,说的易红珠脸色大变,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
是啊,宇文峻不过是皇室质子,一个空壳子王爷,盛京城中无人不知。
可是,知道又如何,明面上,他还是皇室贵胄,大梁的王爷!
此话若是被宇文青峰听到,定她一个目无君上之罪,她易红珠如何担待得起?
行宫中。
宇文青峰闻报,不禁微微皱眉,问道,“怎么昨日走失,今日才报?”
罗进回道,“回皇上,昨日午后起风,各府的公子、小姐都不曾出去,十一小姐的丫鬟见风起急着去寻,已无法出门,直到昨儿半夜风停,才去找到微臣大哥,说明此事!”
“半夜?”宇文青峰皱眉,问道,“那为何此时才来禀报?”
罗进道,“大哥本以为走失的只是十一小姐,不敢惊动圣驾,只有命府上亲兵去四处寻找,哪知道方才公子、小姐们前往马场,才听御马监的公公回禀,与十一小姐同行的,还有峻小王爷!”
宇文青峰点头,想着昨夜那暴风雨的声势,料想二人凶多吉少,默然片刻,竟说不出话来。
这一瞬间,他竟然说不出心中那种感觉,是喜?是痛?
他对宇文峻一向疑忌,这一死,自然是除去一个心腹大患,可是,也从此没有制衡棣亲王之法。
而那位十一小姐……
那瘦瘦小小的身影,在心头悄悄掠过,不自禁的,竟然有一种稀世珍宝得而复失的惆怅。
罗进见他默然不语,不禁着急起来,唤道,“皇上!”
“嗯?”宇文青峰回神,见他还单膝跪在案前,不禁轻吁一口气,说道,“你率御林军一同去搜索,定要将二人找回。”
将二人找回,不论生死!
只是事半句话哽在喉头,再难出口。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盼着二人已死,还是……还活着!
不知昏睡多久,莫寒月渐渐苏醒,身子微动,朦胧中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缠绕,竟然难以动弹。
这个感觉,像极了那最后的三个月,整个人被装在瓮里,却再也没有一丝挣扎的余地……
这一个念头滑过脑海,莫寒月悚然一惊,猛然睁眼,却见洞外阳光灿然,鸟鸣声声。
这是……
莫寒月微愕,愣怔良久,这才想起昨日在狂风暴雨中的疾驰……山石缝里的躲避……
她这一动,已将峻小王爷惊醒,眼还未睁,先伸手去探她额头,低声道,“十一,你怎么样?”
清润的声音,带着初醒的微哑,令莫寒月一怔,竟然忘记闪避,任由他微凉的手掌探上她的额头。
“嗯,还是有一些热!”峻小王爷低语,张开眼,垂头望向怀中的女娃,微微一笑,说道,“你总算是醒了!”
一张俊脸近在咫尺,桃花眼带着抹浅浅笑意向她凝注。
莫寒月心头突的一跳,身子不禁后仰,却被身后的手臂挡住。
到了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他的腿上,整个身子被他紧紧的揽在怀里。
“你……”莫寒月咬唇,伸手在他胸口重重一推,脱出他的怀抱,跃身而起。刚刚站起,却脚下一绊,一头向前栽去。
“当心!”宇文峻轻喊,一把将她抱回,皱眉道,“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莫寒月反问,低头望去,就见自己的双脚被他的衣衫牢牢的包住,不解皱眉,回头向他望去。
难怪刚才会摔倒!
“你昨晚发烧,我总不能让你穿着湿鞋子吧?”峻小王爷无奈摇头,替她取回半干的鞋子换上,这才道,“你的烧还没有全退,要快些回去用药才是!”一边说,一边揽着她向洞外来。
被他如此温柔呵护,莫寒月大感不适,轻声道,“王爷,臣女自个儿可以!”
“可以?”峻小王爷扬眉,侧头向她注视一瞬,扶着她的手突然一松。
身子失去支撑,莫寒月只觉腿一软,不禁向后仰倒,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衫,稳往身体。
“怎么样?”峻小王爷重新将她揽回,含笑低问,语气中多了一抹戏谑。
“你……”莫寒月瞪眼,感觉到自己绵软的身体,又不禁苦笑。
前世今生,这竟然是她从不曾有过的体会。
峻小王爷轻轻摇头,笑道,“丫头,不要逞强,莫说你骑不了马,就是骑得了,也没有马儿给你骑!”打横将她抱起,向洞外去。
“马?”莫寒月听他一提,这才想起,“啊”的一声,说道,“昨夜我们狂奔大半日,也不知跑出多远,我的马儿……我的马儿……”
昨天的事,一幕幕回入脑中,不禁皱眉。
昨天她骑的御马不堪长途疾驰,中途失蹄,没有人照护,纵然不死,恐怕也不知跑到了何处,如今又哪里寻去?
宇文峻轻轻摇头,说道,“你还顾那马儿做什么?先回去用药是正经!”嘬唇轻啸,召回自己的红马,抱着她跃身而上,侧坐身前,又将自己的外袍叠起,替她垫在身下。
前世今生,都已不记得有多久,不曾被人如此呵护照顾。
莫寒月大为不自在,轻声道,“我坐的气力总还是有的,不必如此……”
“丫头,乖乖再睡一会儿!”峻小王爷不接她的话,用下巴在她额头轻轻磨蹭,按着肩头令她整个人躺入怀中,这才策马下山。
这明显的亲昵,让莫寒月越发不自在,低声道,“王爷,我……”
“嘘……”峻小王爷含笑阻止,伸手轻捏她小小的鼻尖,轻声道,“怎么生病还如此不老实?要和本王作对,还是等好些罢!”
谁要和他作对?
莫寒月苦笑。此刻这温柔体帖的峻小王爷,比平日随时恶作剧,让人捉摸不定的他更让人心里不安!
更何况,他是宇文青峰的侄儿啊,纵然自己和宇文青峰有血海深仇,他总也是她的晚辈,此刻这样亲密,总是让她说不出的别扭。
感觉到怀中小小身体的僵硬,峻小王爷垂下头,就看到她紧绷的小脸,不禁闷声低笑,心底,又不禁掠过一抹怜惜。
这个丫头,恐怕从不曾有人好好对她!
单手握缰,另一只手在她颈后轻揉,轻声道,“丫头,睡一会儿罢!再闹下去,我们今日也不要想回去!”
本就高烧未退,加上他手指适中的力度,不过片刻,莫寒月但觉困意袭来,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昏昏睡去。
“小倔丫头!”感觉到她小小的身体渐渐变的绵软,静静的伏在怀里,峻小王爷轻语一声,这才催马下山,向行宫的方向驰去。
从晨起到近午,各方搜寻的轻骑陆续返回,一一禀报,并没有发现峻小王爷和十一小姐的踪迹。
眼瞧着回来的人马越来越多,谢沁等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夏儿再也支撑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摇头道,“不信!奴婢不信!小姐不会死!小姐不会死!奴婢去找!奴婢定要把小姐找回来!”挣脱丹枫,拔步向外冲去。
“夏儿!”丹枫忙奔去将她拖住,大声道,“夏儿,你做什么?你又不会骑马,到哪里去找?”
狠狠咬牙,转身向谢沁跪倒,说道,“郡主,我家小姐纵然不测,总要有个尸首,如今既不曾寻到,就还有一线生机,奴婢不敢求别的,只求郡主借奴婢一匹马,让奴婢自个儿去找!”
谢沁皱眉,说道,“这许多人都不曾找到,你一个小姑娘,上哪里找去?”命人将她拉起。
丹枫摇头,咬唇道,“郡主,丹枫身负守护小姐之责,小姐不能寻回,丹枫又如何安心,求郡王开恩!”说着向她磕下头去。
“丹枫!”不等谢沁说话,罗雨槐上前一步,说道,“你且等等,大哥还没有回来,若当真寻不到,我们再另外想法子!如今你冒冒失失闯出去,若你家小姐回来,却不见了你,又该怎么办?”
若不是一同失踪的还有峻小王爷,单单为了莫寒月一人,皇帝断断不会动用御林军,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丫鬟。
丹枫本是靖国公府的家奴,见罗雨槐说话,顿时默然。由着旁人将她拉起,转头望向茫茫草原,一张脸却渐渐变的苍白,眼底全是绝望。
是啊,这么多人搜寻半日都不能找到,凭她一人,又往何处寻去。
只是,旁人只知道十一小姐是相府庶女,蒙受皇恩才会有如今嫡小姐的身份。
而只有她,知道她在卫相府中如何挣扎求存,如何每日辛苦练功,如何与骨肉至亲的家人盘谋算计。
而……任她聪明绝顶,昨夜那惊天动地的风暴,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女娃所能对抗?她不能想像,在那样的狂风暴雨中,她一个娇弱的女娃都经历了什么?难道,还有别的凶险,已让她尸骨无存?
而在草原上搜索的谢霖、景郡王二人,虽不曾放弃,可是一颗心,已渐渐沉了下去。
现在,他二人搜索的地方,早已超出原来预想到的范围。依那匹御马的速度,半日的功夫,又如何能跑到这里?
如果不能,那么大雨来时,莫寒月就仍然暴露在这旷野里,而那样的狂风疾雨下,她又岂会还有生理?
耳听着又一名亲兵驰来回禀,说道,“王爷,罗大公子那边传讯,仍然没有十一小姐的踪迹!”
“接着搜!”谢霖咬牙,目光掠过绿浪起伏的草原,心中发狠。
不找到她,绝不收兵!
“王爷!”另一名亲随纵马跟上,劝道,“依那御马的脚程,昨夜大雨来时,万万难以赶到这里,想来十一小姐……不是逃往这个方向!”
“不是这个方向,还能是哪?”谢霖喃喃低念。
她逃往西北,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往别处去,只有更快蒙难。
“小静安王!”另一侧,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人等不及下马行礼,已扬声禀道,“我家王爷命小人来禀,找到十一小姐的马!”正是景郡王身边的亲随苏喜。
“什么?”谢霖精神一振,忙纵马迎上,连声问道,“你是说,景郡王找到十一小姐的马?在哪里?可有十一小姐的踪迹?”
苏喜马上躬身,说道,“我家王爷命小人来禀报王爷,说那马儿倒毙在草丛里,并未见着十一小姐,再往前,有一座小山!”
“小山?”谢霖大喜,连连点头,说道,“本王就知道,那个丫头必定有法子应付!”喝令收兵,向苏喜道,“还请带路!”
苏喜点头应命,调转马头,带着他向景郡王所在的方向驰去。
大约半个时辰,谢霖终于赶到,见景郡王正俯首在草丛中查看,忙一跃下马,向他奔去,唤道,“景郡王!”
宇文青榕慢慢直身回头,向他浅浅一笑,说道,“这马儿是累死的,想不到那个丫头能逃来这里!”
马儿是累死,并不是死于暴雨,也就是说,在暴雨到来之前,莫寒月就已经从这里路过。
从知道莫寒月失踪开始,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战将就已经在计算那匹御马的脚程,包括莫寒月的控马之术,和她发现危险的时机。
可是,没有一个人料到,仅仅半日的功夫,她竟然能驱马逃出这样远的路程。
谢霖精神大振,转头望向前方的小山,扬声喝道,“上马,走!”
既然马在这里,莫寒月也不会远,而那座小山,是唯一可以躲避那场风暴的地方!
一声令下,两府亲兵轰然齐应,都是翻身上马,也不用两位王爷吩咐,已向那座小山驰去。
从一大早到现在,已经有整整五个时辰,从最初的希望渺茫,到彻底的绝望,到后来,不过是因为主子的不甘,在这草原上茫然而无望的搜索罢了。
而此刻,这匹倒毙在草丛中的御马,几乎令所有的心都变的振奋。
纵然亲兵们与那位十一小姐素不相识,可此刻,所有的人,所有的心,都盼望那小小的女娃好端端的活着!
纵不为这许多人一日的辛苦,也为了两位王爷的坚持。
刚刚驰出不远,最前的苏喜突然低呼一声,跟着叫道,“王爷,快!快看!”
二王闻唤,同时纵马赶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此时,骄阳已经偏斜,就见夕阳的余晖里,一匹红马不疾不缓向这里踏踏驰来。马上少年白衣玉冠,长发飞扬,唇角微勾,带着一抹不羁的笑容,似乎浑然不以天地万物为意,偏偏小心护持着怀中小小的女娃。
“十一!峻小王爷!”小静安王谢霖大喜,当先打马向他迎去,一颗心又不禁突突直跳。
为什么十一是躺在他的怀里,难不成,终究还是有什么不测?
“臭小子!”景郡王低骂,唇角却已微微上扬,目光在他怀中静卧的女娃身上微转,转头向身畔的亲随吩咐,“去给罗大公子传讯,说峻小王爷和十一小姐已经找到,请他放心!”
“是,王爷!”亲随答应一声,调转马头向罗越搜寻的方向驰去,一日的疲惫荡然无存,仿佛就连马蹄也变的轻快。
此时宇文峻也看到前方的两队人马,纵马迎上,含笑点头为礼,说道,“小皇叔,小静安王,好巧啊!”神情语气,不像是劫后余生,倒像是寄情山水,偶尔闲游遇到故人一样。
巧你个头!
小静安王谢霖瞪他一眼,眸光担忧的落在莫寒月身上,问道,“十一如何?可曾受伤?”
“昨日被雨淋到,一夜高烧,这会好一些!”眸光转向怀中的女娃,桃花眼中终于露出一些凝重,唇角不羁的笑容不自觉变的温软。
“高烧?”谢霖闻言,倒放下心来,向身边亲随吩咐,“快,你先赶回去,请郡主传太医备好药材候着!”只是高烧,并没有受伤。
“是,王爷!”亲随应命,打马而去。
谢霖这才向峻小王爷伸手,说道,“峻小王爷一夜辛苦,十一小姐交本王照护罢!”
丫头给他抱着?
峻小王爷扬眉,摇头道,“她刚刚睡的安稳些,还是不要移动的好!”也不理他,径直策马而行。
虽然说一夜没有好眠,早已疲累不堪,可是要将怀里这温温软软的小东西交给旁人,却说什么也不愿意。
几时见这小子这么在意一个人?
景郡王微微扬眉,不禁含笑摇头,目光落在他怀中安睡的女娃身上时,却不知为何,心底掠过一抹似曾相识的怅然。
像是久远之前,什么时候,曾经有过的感觉。
谢霖却只是微微一愕,跟着无奈摇头,扬声喝令收兵,拥着二人回返行宫。
峻小王爷和十一小姐回来了!
消息很快传回,马场上顿时一片欢呼。叶弄笛抓着傅飞雪的手臂,忍不住哭出声来,傅飞雪含泪笑骂,“傻丫头,十一妹妹回来,你哭什么?”
孙灵儿更是抱着哥哥哭了个稀哩哗啦,连声道,“那个坏丫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罗雨槐却抹一把泪,抓住罗越的手,连声问道,“大哥,当真已经寻到,他们当真无恙?”
罗越含笑揉她秀发,说道,“是景郡王命人传讯,说已经寻回!”说到后句,难抑心头的激动,声音已微微颤抖。
夏儿紧紧抓住丹枫的手,一边抹泪,一边笑道,“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丹枫紧咬双唇,连连点头,却不敢开口。生怕这一张嘴,就会忍不住哭出声儿来。
正在此时,只见远远一骑快马冲入马场,向这里疾驰而来。
谢沁心头突的一跳,问道,“又发生何事?”
既然景郡王和谢霖找到二人,自然是伴着一同回来,此刻怎么只有一骑马赶回?
那人奔到近前,翻身下马,单膝向谢沁跪倒,说道,“郡主,王爷命小人先来传讯,说十一小姐受寒生病,请郡主先行唤医备药!”
“小姐生病?”夏儿刚刚恢复一些人色的小脸儿又顿时变的惨白,冲上几步,颤声问道,“这位大哥,我们小姐……我们小姐怎么了?”
“十一生病?”谢沁也是一惊,顾不上多问,只得一迭连声命太监去传太医候命。见太监奔去,这才唤起,问道,“十一小姐如何?可曾受伤?病的可严重?”
亲随摇头,说道,“峻小王爷说,十一小姐是昨日淋了雨,夜里烧起来,今儿烧已退下去许多,但总要请太医瞧过才能安心!”
“哦,原来如此!”谢沁轻吁一口气,放下一半心来。回身见各府公子、小姐仍在,不由眉心微动,深吸一口气,扬声道,“今日有劳各位一同寻找,峻小王爷和十一小姐既然无恙,还请各位先行回宫歇息罢!”
本来宇文峻和莫寒月失踪,这里许多人都并不关心,只是两位王爷和各府公子亲自率人寻找,就连谢沁也守在马场上不回,又有几人敢擅自离去?
此时在这马场上晒一整天的日头,终于听说命回,都连声应命,嘴巧的忙说几句恭贺的话,就纷纷向行宫去。
易红珠微微撇唇,低声道,“十一小姐和峻小王爷孤男寡女,一夜未归,闺誉早失,纵然将我们遣回,难不成还能瞒得过谁去?”
这话说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谢沁听到。谢沁见她看破自己的心思,不禁暗暗咬牙,可此时又不是与她争执的时候,只好当做没有听到。
另几位小姐闻言,也不禁暗暗点头。
是啊,那位十一小姐虽然年幼,可另一个可是声名狼籍的峻小王爷,二人一夜未归,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正在此时,只见行宫方向一名太监飞奔而来,向谢沁一礼,说道,“贵人主子,皇上听说峻小王爷和十一小姐找到,传令他二人殿上见驾,请贵人主子先行回去!”
谢沁微微一怔,问道,“见驾?”
“是!”太监躬身,说道,“皇上为峻小王爷也担一日的心思呢!请贵人与各位主子先回行宫,奴才自会命人在此等候,迎候几位王爷和十一小姐!”
这是宇文青峰又想笼络人心啊!
只是,纵然是人命关天,可也是皇权至上!
谢沁无奈,只好点头应命,带着众人向行宫而去。
如此一来,有这接近皇帝的机会,各府公子、小姐也不愿离去,纷纷跟在她的身后,一群人呼呼啦啦向行宫大殿上而来。
大殿上,卫东亭已闻讯赶来,见谢沁进殿,忙上前行礼,老脸一片激动,颤抖着双唇,说道,“小女多亏贵人和几位王爷寻找,若不然……若不然……”说到后句,声音哽咽,老泪纵横,一副爱女情深的模样。
谢沁见他做出这副嘴脸,不由微微皱眉,说道,“十一妹妹既已回来,丞相大人大可不必再难过!”
如何能不难过?
卫东亭暗暗咬牙,心里说不出的气恼。
这整整一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盼着莫寒月活着回来,还是只找到她的尸体。
那个傻子极得这几府的小姐、公子爱重,她活着,自然还有用得着处。可是她一夜未归,闺誉已失,活着回来,恐怕也是惹人耻笑。
此时她安然回来的消息刚刚传来,立时就有一些风言风语入耳,一时间,倒还真的希望,只是找到那个傻子的尸体,给他卫东亭少些麻烦!
谢沁目光在殿内掠过,并不见侯氏的身影,不由微微挑眉,问道,“卫丞相,夫人呢?”
“夫人?”卫东亭微愕,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回贵人,夫人听说十一出事,伤痛之下病倒,不曾过来!”
伤痛之下?
谢沁冷笑,是怕旁人的闲言闲语伤到她的颜面吧?
易红珠离二人不远,闻言扬眉,轻笑一声,说道,“相爷,这一夜又是风又是雨的,十一小姐和峻小王爷一道儿,怕是受不少的苦!一会儿回来,丞相大人要好生抚慰才是!”加重“峻小王爷”四字的语气,意有所指。
这话说的……
谢沁听她一语双关,直指莫寒月清白,不由将脸一沉,冷笑道,“易大小姐也是个女儿家,这嘴里不干不净的在说什么?岂是女儿家能出口的?易总督纵不在京,易家总还有家主在,总也要好生管管!”
易红珠听她厉声直斥,也不禁脸色微变,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又不能对她直言顶撞,只得低声道,“臣女不过一时口快,又有哪一句说错?”
卫东亭却听的脸色微变。
不错,莫寒月年幼,虽说一夜未归,寻常人也并不往旁处去想。可是偏偏,和她在一起的是留连花丛,臭名昭著的峻小王爷!这女儿家的闺誉,怕是毁了个彻彻底底!
大梁朝拘泥礼法,女子失去闺誉,纵然苟且偷生,也一世被人取笑,若想护住清白,也就只有自尽这一条路。
如此,那个傻子还不如死在草原上,不但全节,还能全名!
正在这时,就听殿门外有人冷笑一声,说道,“哟,谢妹妹好大的脾气,这一整天大张旗鼓的寻人,纵没有人说,大伙儿心里岂有不知道的?那十一小姐被峻小王爷占了便宜去,她做得,旁人就说不得?”随着话落,易妃唇含冷笑,跨进殿来。
谢沁脸色微变,向她浅施一礼,说道,“谢沁见过易妃!”
易妃眸光向她冷冷一扫,这才望向卫东亭,淡淡含笑,说道,“卫丞相也不必恼怒,横竖此事也不能怪十一小姐,昨儿那风雨大伙儿也都是亲见,能活着回来已属不易!”
卫东亭见她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来,不由心中恼怒,却又不敢驳斥,只得微微躬身,说道,“臣见过易妃娘娘!”就当那话没有听到,心里却暗暗转念,要用什么方法,就是搭上那傻子的性命,也要将这污名除去。
连卫东亭和谢沁也不敢辩驳,旁人更是默然噤声,易红珠却一脸得意,向谢沁冷哼一声,上前见礼,说道,“红珠见过姑母!”
易妃点头,淡淡道,“红珠,你也是,过几日朝廷与哈萨族的赛马要紧,怎么你也凭白耽误这一天的功夫?”也就是说,十一小姐死活与你有什么干系?不去练马却跟着等人。
易红珠抿唇,浅笑道,“姑母说的是,红珠知错!”
见她姑侄二人一搭一档,谢沁不禁暗怒,正要说话,却听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道,“要说谢郡主是二品的诏封,易妃娘娘也不过一个二品,谢郡主年轻,给易妃娘娘见礼原是应当的,这易妃娘娘坦然而受,不说回礼,竟不理不睬,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规矩?”
语气虽淡,却措词极为凌利,直指易妃有失规矩。
大梁后宫等级,粗粗分为皇后、贵妃、妃、贵人、才人、美人六等,可是单止这一个“妃”字,又分为一品妃与二品妃,一品妃为贤良淑德四妃,如今大梁后宫尚缺,余下的妃子虽然皆为二品,可是又有有封号和没封号的区别。
如今谢沁在宫里虽然只是一个贵人,可是新封二品郡主,就是双重身份,与易妃这二品妃,已可以平起平坐。
众人一听,不禁轻吸一口凉气,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小静安王王妃贲氏正从殿角慢慢踱出,下巴微扬,停在易妃面前。
微愕之后,各府公子、小姐与为数不多的几位大臣都不禁暗暗咋舌。
满朝都知道,靖国公府罗家的人护短,哪知道这谢家的人也是如此。谢霖以堂堂王爷之尊,只因妹子与十一小姐交好,就一整日在草原上奔波搜索,那也倒罢了,这位一向大话都不多说的小静安王王妃,为了谢沁,竟然敢向易妃挑衅。
易妃被她直指过错,不禁大怒,冷笑道,“王妃说旁人没有规矩,难不成王妃是有规矩的?”刚才旁人上前见礼,可没有看到这位小静安王王妃。
贲氏淡淡而笑,说道,“我平日对你客气,不过是瞧在皇家的份上,难不成还怕你这二品妃不成?”
易妃进宫三年,处心积虑争宠,到如今也不过一个寻常的妃子,此时被她左一个二品,右一个二品说的怒起,冷笑道,“你知道本宫是皇室的人,还胆敢如此无礼,谁给你的胆量!”
贲氏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淡淡的讥讽,昂然道,“御旨皇封,一品王妃,当今皇上给的胆量!怎么,娘娘要去御前评理吗?”语气铿锵,字字成锋,带着逼人的气势。
话音未落,殿上已一片抽气声,就连卫东亭也不禁暗暗咋舌。
平日瞧这位小谢王妃温温和和的,哪知道说出话来,竟如此凌利。
同样带着一个“妃”字,小静安王是朝中大员,一品王爷,贲氏也就是一品诰命,论品阶,果然是高出易妃这二品皇妃一等!
只是,王妃等级再高,总也是外姓之王,又岂能与皇妃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