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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有一个小太监悄悄自外头进来,凑到老夫人身边儿,轻声低语。
皇后省亲,是满府的荣耀,老夫人特意赶回来凑热闹。又哪里知道,皇后刚刚进府,竟然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惊的手足冰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正在寻思对策,听小太监一说,眸底闪过一抹喜色,忙上前一步,说道,“娘娘息怒,孩子们不懂轻重,姐妹间借首饰戴也寻常,果然是越了规矩,训戒一顿就是!”
一句话,把几名庶女越制的事,变成了姐妹间借戴首饰。
果然姜是老的辣!
旁人没有留意,那小太监的举动却满满落在莫寒月眼里,不禁垂眸,微微勾唇。
卫盈毓正六神无主,听到这些话,顿时像黑暗中看到一线天光,忙连连点头,含笑道,“果然如此,往年本宫在府,也常与姐妹们换戴首饰!”
哪个敢和你换戴首饰?
地上跪着的众庶女都在心中暗语,但当此情形,又哪敢说个不字,忙连连点头,这个说,“是啊,娘娘的赤金钗还在臣女屋里!”
那个道,“不错,娘娘的镯子还不曾来得及取回!”
又一个道,“是呢,娘娘的荷包,臣女还好好儿的收着。”
……
都精明的很啊!
莫寒月见这些人眼皮都不眨的撒谎,不禁叹为观止。
卫盈毓点头,说道,“我的那些不过是寻常物什,今儿就当赏给各位妹妹,只是十一妹妹的东西……”话说半句,不禁抬眸向杜嬷嬷一望。
十一小姐的东西,可不是她说赏就能赏的。
这一会儿,杜嬷嬷也早已将利害瞧个清楚,躬身道,“小姐们没有见过御制的东西,不懂这些东西的规制也倒罢了,只是十一小姐要赠,还请到礼部录册为好!”
这些东西是她们抢去,如今谁敢逼着那个傻子去礼部录什么册?
卫盈莲反应最快,忙道,“只因娘娘回府,我们才想打扮的齐整些讨娘娘欢心,哪里就贪图十一妹妹的东西,回头自然还回去!”
刚才还说是十一妹妹所赠,这一会儿就成了借。
卫盈毓听杜嬷嬷语气和软,心底顿时一松,轻轻点头,说道,“那也罢了!”目光扫过帘内的十几个太监、宫女,微一思忖,又将脸一沉,说道,“但你们越制是实,纵不降罪,也该严惩!”
这一回只是在她面前,若下一次在御前也发生这样的事,相府满门都要给这几个蠢货赔葬。
姐妹几个见她那脸说变就变,不禁心头一噤,忙俯下身去,却不敢应声儿。
侯氏忙道,“娘娘放心,臣妇必会严加管束!”
“嗯!”卫盈毓点头,略一沉吟,说道,“就罚禁足三个月,不许出府门一步!”
本来是捅出天来的大祸,转眼间变成禁足,姐妹几人大喜,忙磕头谢恩。
卫盈毓又转向杜嬷嬷,说道,“回宫之后,劳嬷嬷请几个懂礼数的嬷嬷,好好儿教教她们规矩。”
“是,娘娘,老奴知道!”杜嬷嬷躬身行礼,目光却瞥向两侧侍立的宫女、太监,暗中盘算如何封住这几人的口。
正在此时,就听帘子外卫东亭声音禀道,“娘娘,园子里备下歌舞,请娘娘移驾,过去观赏可好?”
这个时候,还赏什么歌舞?
卫盈毓皱眉,正要说不去,却见老夫人向她微微点头。略一转念,点头道,“也好,本宫正与姐妹们一同乐乐!”如果这会儿发怒,或拂袖而去,岂不是着于痕迹?
如今能做的,只有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等到回宫,再设法封住这十几个人的嘴。
毒念暗生,扶着杜嬷嬷的手起身,向莫寒月去一眼,说道,“十一妹妹,照理说,这些都你的东西,不该本宫过问,可是纵然和姐姐们情厚,这样的东西也不该随意借人,日后看好一些!”
莫寒月俯首,说道,“娘娘说的是,臣女知道!”
卫盈毓点头,又向侯氏望去一眼,这才转向跪了满地的小姐,说道,“走罢,都跟本宫进园子里走走!”越过众人,向帘子外去。
“是,娘娘!”卫盈莲等人齐应,都纷纷起身,随在她的身后。
侯氏被她那一眼一瞧,倒有些糊涂,一时不知她是不是含有深意。正在寻思,只见侯楠向众宫女、太监含笑,说道,“各位姑娘、公公一路辛苦,如今既然到府,一会儿还请厅里用盏清茶!”
好端端的,管几个奴才做什么?
侯氏不解,想要问,却见帘子挑开,外头的人呼啦啦又跪倒一片,只得将话忍回。
卫盈毓向卫东亭一望,微微点头,说道,“相爷辛苦,免礼罢!”
卫东亭应命,谢恩起身,前边引路向园子里去。而在他身后,早有管家赵顺带着十几名机灵的小厮,将人群和帘子里出来的一行隔开,伴着向园子里去。
也就在这片刻,早已一人一封银子塞入这些人的手里。
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都是皇宫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又岂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刚才帘子里那一幕,若捅到御前或御史台去,卫相府纵然能够脱身,也怕沾一身骚,此刻的银子,自然是为了封住众人的嘴。
伏拜的众人不知道,可是落后几步的莫寒月却实实瞧在眼里,不由微微点头。
这卫东亭见机极快,想来院子外头随行的人也都将赏银送下,纵然有些什么风声泄露,日后也惹不出什么风浪。
而刚才侯楠的所作所为,自然也是同一意途。只要将那十几个人与旁人隔开,暂时将话传不出去,再行厚礼相赠,买这些人闭嘴。
夏儿见到那些首饰,却喜动颜色,轻扯莫寒月衣袖,唤道,“小姐!”
这个小气丫头!
莫寒月向她一望,抿唇道,“急什么,是我们的,总是我们的!”微微摇头,跟着众姐妹向园子里去。
经此一事,那天的东西,就不怕这些小姐不送回来!
卫盈毓怀有身孕,说是游园,不过是略看看几处御制的景致罢了,纵然如此,也觉身子乏累。
杜嬷嬷见她脸色苍白,忙道,“娘娘身子重,不宜过于劳累,不如寻处歇歇?”
虽然将方才的事按下,可是卫盈毓受那一惊,只觉肚子隐隐做痛,只好点头,四下一望,说道,“这里离本宫从前的院子倒近!”
侯氏忙道,“御制的景致,大多修在娘娘的凤起之处!”
卫盈毓问道,“我那院子可还留着?”
侯氏忙道,“自然,娘娘的院子自然还留着,每日差人洒扫,里边儿一应的物什并不曾动过!”
“嗯!”卫盈毓点头,说道,“那就去那里歇歇罢!”侧眸一望,见身后还跟着那一大群庶妹,不禁皱眉,挥手道,“人多太吵,叫她们退罢!”扶着侯氏的手,向自己的旧居来。
踏进内室,见除了杜嬷嬷和自己贴身的两个宫女跟来,卫盈毓这才咬牙,恨恨道,“母亲,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妹,还请母亲多多管束,今日所幸是在本宫跟前儿,若日后在御前惹出事来,又有谁能压得下?”
侯氏脸色微白,躬身应道,“娘娘息怒,原是臣妇的疏忽!”心中也恨的暗暗咬牙,这个卫十一,自个儿的东西怎么也守不好!
卫盈毓慢慢在床沿儿坐下,伸手将杜嬷嬷手掌握住,说道,“今日也多亏嬷嬷,要不然,本宫岂不是万劫不复?”
杜嬷嬷忙道,“娘娘说哪里的话,没有娘娘,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是何等的结果!”说着抬眸,向两名宫女望去。
两名宫女自然会意,忙齐齐行礼,说道,“杜嬷嬷说的是,奴婢们的身家性命,全在娘娘身上,请娘娘保重!”
都是明白人!
卫盈毓到此,才觉放下心来,舒一口气,说道,“当真是有身子,抵不得乏!”
侯氏忙道,“娘娘歇歇罢,臣妇命人备下娘娘用的汤品,等娘娘醒来用!”
卫盈毓摇头,说道,“我这回府不过两个时辰,又哪里还能睡去,不过是略歇歇儿罢了!”半倚着床头阖眸,轻声道,“这屋子许久不住人,倒还收拾的齐整,熏的香,也是往常本宫常用的!”
侯氏点头,说道,“一如娘娘在府时一样。”
卫盈毓点头,说道,“多亏母亲还记着本宫!”虽说不睡,只觉身子乏累,还是闭上眼。
侯氏、杜嬷嬷等人也不敢再惊动,给她覆上薄被,悄悄退至外室。
看看已进戌时,府门外已有小太监奔来,在院门外回道,“娘娘,时辰不早,该启驾回宫了!”
院子里的小太监忙跟着报进去,杜嬷嬷见卫盈毓还无动静,无奈只得进去,在她肩头轻推,说道,“娘娘,该回宫了!”
“啊?”卫盈毓悚然而醒,向窗外望去,早已暮色渐拢,忙抚了抚鬓角坐起,急道,“原说只是歇歇,怎么就睡去!”
杜嬷嬷微笑,说道,“娘娘是双身子,乏累一些也属常事,不必放在心上!”
卫盈毓点头,唤宫女来略整妆容,这才扶着杜嬷嬷的手出外。
侯氏听说已到时辰回宫,纵然是副冷心肠,终究也是母女连心,一时湿了眼眶,唤道,“娘娘!”
卫盈毓停步,说道,“母亲不必难过,只要宫里有我,宫外就有你们,日后自有相见之期!”
侯氏连连点头,扶着她另一只手送出院来,叹道,“回来这些时辰,竟没有好好儿说说话儿!”
卫盈毓点头,想起本来是风光无限的回府省亲,偏偏又生出那样的事来,不禁微微皱眉。
皇后在旧居里歇息,莫寒月、侯楠与卫盈仪等以下一干人等就只能在院子外侍立。
从卫盈毓下辇,卫东明的三个女儿见到这皇家气势,早已心生羡慕,偏偏帘子里生出那样的事来,卫盈毓虽听说她们姐妹也在府,却无心传召。
此时见四周无人注意,卫娉婷轻扯卫盈瑶衣角,问道,“方才里边不知发生何事,似是娘娘发怒?”
刚才险些丢掉小命儿,那里的事,岂能说给她听?
卫盈瑶微微扬眉,说道,“娘娘何曾发怒,只是久不见我们姐妹,一时欢喜,说话儿大声些罢了!”
刚才帘子之外,最前的是卫东亭和几个儿子以及相府服侍的各色人等。再往后,才是卫东明和朱氏带领自己的儿女,卫娉婷离的稍远,哪里能够听清?
此时见卫盈瑶端起脸色,不由微微撇唇,轻声道,“纵然是亲姐妹又如何,娘娘对姐姐怕也无瑕照护!”
要不然,如今这卫盈瑶也已年满十八,为何还没许下人家。
卫盈瑶知道她话中之意,不禁脸色微变,咬牙不语。
卫东亭的官职虽然高过卫东明许多,可是,偏偏因她是庶出,就被人如此贬毁,偏偏又无从反驳。
听到小太监回禀时辰已到,卫盈瑶冷哼一声,挑唇道,“娘娘就要回宫,日后宫宴,我们姐妹自然还能进宫一见,只怕姐姐想要瞧一眼也不可得!”
卫娉婷听她语气中皆是自得,咬牙道,“你就知道我爹爹没的高升的一日?”
卫盈瑶“嗤”的一笑,说道,“那又如何,听说姐姐今年就要大喜,纵大伯父高升,又关姐姐何事?”
侯楠听二人争个不休,却都是相互置气,不由暗暗皱眉。
终究不过是这等门庭,庶女也倒罢了,怎么这长房的嫡女也是如此小家子气?
想到自己不久之后要嫁入这座府门,心中更觉烦乱,低声喝道,“够了,娘娘在里边歇息,你们在这里吵什么?有本事也争一个皇恩来,荣耀门楣!”
是啊,这里有皇恩的,也就莫寒月和她!
卫盈瑶、卫娉婷顿时住嘴。卫盈瑶想着她过门可就是这府里的少夫人,倒也不敢顶撞,卫娉婷却微微撇唇,说道,“不过就是赐婚给一个庶子,好稀罕吗?”
“你……”
这一旨赐婚,是侯楠的心头之痛,听她挑破,不由怒火中烧,暗暗咬牙,低声道,“凤驾在前,不得无理!”如果不是因为皇后就在那院子里,今日非将这不知高低的丫头的嘴撕掉不可!
卫娉婷听她并不回口,知道踩到她的痛脚,不由洋洋得意。
说话间,只见卫盈毓扶着侯氏的手,慢慢走出院子。卫娉婷心中微动,暗想此时上前见一个礼,也算是在皇后面前说过话,念头刚起,人已跨出一步,唤道,“娘娘……”话还没有出口,只觉身后裙摆一紧,顿时立足不稳,“啊”的一声惊呼,整个身子已向前扑出。
此时暮色初临,卫盈毓正与侯氏低语,听她一叫,冷不防吓一跳,又见一个影子向这里扑来,更是大吃一惊,也是低喊一声,下意识后退,哪知身后就是刚刚跨出门槛,脚下一绊,顿时向后摔倒。
变起仓促,侯氏大惊失色,叫道,“娘娘当心!”急忙去扶,却一手握空,眼看卫盈毓身子摔进院子去,不禁急的大喊,“快扶住娘娘!”
杜嬷嬷跟在卫盈毓身后,眼看她一跤摔来,也是大吃一惊,疾步抢前,张臂将她身子抱住。
只是卫盈毓身怀六甲,身子本已沉重,再加上摔跌的冲力,又哪里能够站稳,只听杜嬷嬷也是一声惊呼,顿时仰倒在地。
老夫人跟在杜嬷嬷身后,见状吓的胆颤心惊,急声叫道,“娘娘!”奔前将她扶住,连声问道,“娘娘,可有伤着?娘娘,不打紧罢!”
卫盈毓这一摔,早将满院子的太监、宫女吓的魂飞魄散,纷纷抢上,扶的扶,抱的抱,将她从地上搀起,连声问道,“娘娘,如何,要不要传太医?”
卫盈毓也是吓的心惊胆颤,慢慢站起,深吸一口气,但觉肚子并无异样,想到方才的惊险,不由怒火中烧,向院子外一指,喝道,“是什么人?”
这会儿卫娉婷从地上爬起,眼看闯下大祸,早已惊的面无人色,忙连连磕头,说道,“娘娘,臣女卫娉婷,方才不过是想给娘娘见礼,却不知是谁扯到臣女的裙子,臣女才会摔跌!”
说到这里,不禁回头一望,只见身后众小姐早已远远躲开,就连她两个亲妹妹也缩在人后,哪里知道刚才是谁?
“有人扯你的裙子?”卫盈毓跨出院门,伸手向她一指,咬牙道,“你这刁滑毒妇,本宫何曾得罪过你,要在此暗算本宫!”
要知道她肚子里怀的,可是整个卫家的前程,这一跤摔下去,若有个闪失,不但她在宫中的地位受损,就是卫相府也会获罪。
卫娉婷吓的连连摇头,说道,“皇后!皇后娘娘饶命,臣女并不敢暗算娘娘,当真只是想给娘娘见礼,被人扯到裙子!”
卫盈毓本就是一个性情阴狠之人,若不然当初又怎么会一砚台打死庶妹?此时受这一吓,本就心中怒极,听她又再提到裙子,更是怒火狂燃,向她指道,“你是说,有人扯你裙子,是吗?”
“是!是!”卫娉婷连连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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