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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不卖身,对天发誓依旧是清白之身。”
“我不曾嫌弃身为男子的自己,又怎会嫌弃男人做下的后果。你本事官宦之后,落难流落青楼,我知;一身风骨不愿同流合污,我亦知。”
相传柳飘飘哭着问:“薛公既知,为何仍不肯收下奴。”
“正是知道,才不愿让你耽误了自己。在淤泥里坚持了这么久,把污浊都化成了亭亭净植,为何要在此时功亏一篑,你的父母家人在天有灵,当以你为傲,你若为人妾室……就不一样了啊!”
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说来,句句尊重女人,处处为柳飘飘着想,据说当年柳飘飘听了泪如雨下,幡然悔悟,在蟠香寺出家为尼,顿悟了。
后来柳飘飘的感叹才传了出来:“我自然是感动的,为什么?因为只有薛公把我当人看啊,活生生的人。那些来寻欢作乐附庸风雅的客人,可尝得出我精心烹制的茶水与外面茶摊三三文一碗的大碗茶有何区别?可听得出我用心弹奏的曲子与乡间小调有什么区别?他们求的,不过是一个花魁的名号,摘下了旁人高高捧起的花魁就足以让他们炫耀自豪。那为我一掷千金的郑公子,素来出手大方,我敢说我跟了他,若是郑老爷连着一个月不让他在铺子上提银子,郑公子保证卖了我换银子;赵公子口口声声为我赎身,还写了无数赞美我的诗词,可不见他把咱们自己妻女的诗词传扬出来,不过把我当取乐的玩物罢了。唉,这也是应当的,本就是玩物,若不是遇见薛公,我都忘了自己曾发誓不做玩物。只有薛公,在我端上清茶到时候,与我讨论的是茶道,目光不带一丝淫邪;听我抚琴的时候,听得出曲中心声,赠我曲谱,与我探讨曲艺。只有薛公,见我舞姿之后抚掌大笑,赞我‘技近乎道’,已然大家,只有他看得见我苦修十多年的技艺,而不是这张皮囊。是他一言惊醒梦中人,既然他想我做个人,我自然要做人的!”
柳飘飘已皈依佛法,这话也是私下里说的,可不知怎么就传出来的。高官、美人、名妓、名流,这样的谣言太有市场,春风一吹,天下都知道了薛公和柳飘飘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薛公断然拒绝了柳飘飘,却令天下女妓真心拜服,多少人说出了薛公大驾光临分文不取,委身服侍的话来,俨然又是一个“柳三变”。
连□□都如此尊重,更何况普通女人!
“阿久,阿久……”
九公主被薛宝钗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想到哪里去了,红着脸回想刚刚说到哪里了?对了!说到“对女子宽容”。
“天香送佛送到西,不若为我出个主意,往后该如何与公婆丈夫相处?”九公主为掩饰想入非非,一时激动把大实话问出来了。
薛宝钗失笑,反觉九公主虽有心机,却是难得爽朗之人,大方提点道:“公主看我这牡丹园可好?”
“自然是好。”富甲天下的薛家举家之力置办的牡丹园,汇集天下名种,可以说天下牡丹都汇集在此处,皇家都没有这么全,如何会不好。
薛宝钗再举一举手中的茶盏,问答:“奶茶呢?”
“也好。”奶香、花香、茶香,可……“天香这是什么意思?”
“阿久看我过得潇洒与否?”薛宝钗不答,反而再问。
九公主邹着眉头道:“潇洒。”
“既然如此,公主为何不能过这样的日子?”薛宝钗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九公主也问自己,薛宝钗能过的日子,她为什么不能过?论出身,她比薛宝钗尊贵;轮处境,她们相同;论才情,九公主自认不差。所以,让她羡慕已久的薛宝钗,自己其实可以过和她一样洒脱的日子吗?父皇同意吗?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薛宝钗微微一笑道:“阿久,前路上早有先行者,比着二姑姑,你的日子就不会差。”
九公主摇头苦笑,果然是一家子姑侄,说话都是一样的。贞贵妃说她该向薛宝钗学,薛宝钗说她该仿照贞贵妃。可这都是她们的路,自己的路呢?
来这一趟,听了许多道理,可主意依旧要自己拿。
贞贵妃看女儿去了一趟恭王府,依旧迷茫,却没再出言点拨。听过许多道理,依旧过不好这一生,教是教不会的,只能自己悟。
九公主最后想必也是悟了,她在薛家站稳了脚跟,以公主和薛家妇的名义号召牵头成立了“慈母心”爱心善款,每年救济的孩子不计取数,帮扶的母亲不计其数,让皇家和薛家的威望都更上一层楼。九公主对得起皇家给予自己的荣华,对得起薛家给予自己的荣光,左右为难却又左右逢源,一生无愧。
九公主没有达成薛家的子嗣都是自己所出的野望,可忠义公的爵位依旧是自己的儿子承袭,到最后她才明白母妃说的,身份、尊严,当她明白的时候,她果然已经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薛家与皇族两代联姻,为了避免血脉过近,第三代的时候,薛逊力主袭爵的长孙娶了高官之女,薛家之势已成,皇家阻止不了,只能拉拢。早已说过,薛家与皇族既相互防备,又相互依存,薛家是朝廷的海军屏障,也是朝廷的试验地。
皇帝一生都没达成铲除薛家的目的,遗憾归西。临走之前拉着贞贵妃薛氏的手道:“你总是合事宜的,不过这次是真的哭了吧?”
“是,真的哭了。”薛氏恨皇帝,很他剥夺了自己做母亲的机会;可又敬他,他是个伟大皇帝;更爱戴他,皇帝对她真的很好。可这份好不足以让薛氏以身相殉,所以薛氏拒绝了皇帝临终封后的旨意,不管皇帝是不是一时兴起,为了报答皇帝的深情厚谊,薛氏似乎都只有殉葬才合乎情理,可薛氏不愿意,她这一生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生活,一个人筹谋,现在不过回到原来罢了。
皇帝去世,贞贵妃升为贞贵太妃,薛氏无子无女,唯一的养女嫁给薛蟠,薛氏的存在本就有为质的意思,不可能让九公主接回奉养,因此一直荣养宫中。为做补偿,新帝出孝后特意加恩,升为贞皇贵太妃。
薛家的威势在这儿摆着,不封不行啊。
在宫中,贞皇贵太妃又再一次成了风向标,皇帝待她有时比待太后还尊重。幸好贞皇贵太妃是个识趣的,马上沉溺于佛法,关在皇帝特意为她修建的宫殿中,不出来碍太后的眼。
薛氏是个长寿的,熬过了两代帝王,现在已经升级为太皇贵太妃了,她现在不仅是风向标和质子,还是人瑞了,活了九十多岁的老人家,在历代皇族可是少见,孙子辈的皇帝对这位庶祖母也一向尊敬。所以能被选到薛太皇贵太妃的宫殿伺候,是多少小宫女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两个议论的小宫女轻声道:“听说上面又再改规矩,咱们出宫的时间又能提前了,以后我想去江西,也试试自己养活自己。”
因为江西雇工制的普及,皇宫招宫女是越来越难了,不断提高入宫年龄,放宽出宫年龄,若不是顾忌着皇族威严,都要和江西一样签个合同雇佣了。
难得太皇贵太妃耳不聋眼不瞎,两个小宫女的议论也打搅不到她什么,只是有句澄清说不出口:“我喜欢绿色,是因为我的名字叫卷碧啊!”
………………………………
薛逊身体早年经受暗卫“锻炼”,本有内伤,即便薛逊再注意养身,依旧只活到了七十岁,按理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应该活够本儿了,薛逊也看到了孙辈的出生长大,他为子孙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足以含笑闭眼。
再次醒来的时候,薛逊在一片白光中睁开眼睛,他以为这已经是揭晓答案的环节了,没想到依旧没有神仙妖怪、系统精灵宣布对此事负责。
薛逊面前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四面都是书架环绕,中间的一面墙上写着“为国守史”四个大字。薛逊想去看看那些书是什么,可一走过去,那些书好像就活了一样,雾气弥漫之间都不见了,仿佛他刚刚看到的书架是错觉,亦或者现在隐于迷雾之中触摸不到的书籍是幻觉。
薛逊一寸寸摸过去,只能摸到一点实体,三本书构成了一套,书脊上歇着四个大字——《薛逊列传》。
《薛逊列传》是可以取出来的,薛逊翻开叔一看,哇!从没见过这么先进的书,几乎用情景再现的方式栩栩如生的讲述了薛逊的故事。只是薛逊的一生毕竟漫长,只剪辑了最关键的部分作为书籍内容。
书页翻到最后,以薛逊的死亡为终点,再也没有影像,只有一段文字说明。
忠义薛公逊地华簪组,材标栋干。城府凝深,宫墙峻邈。有八龙之艺术,兼三冬之文史。雅达政方,早膺朝寄。出移节传,播良守之风;入践台阁,得名臣之体。岂惟怀道佐明,见期於管乐;故以谒诚匡主,思致於尧舜。九重肃侍,则深陈可否;百辟在庭,则显言得失。虽从容顾问,礼被於皇闱,而基酌轻重,事隆於紫诰。
薛逊咬文嚼字了一辈子,自然看得出这是极为中肯的评价,但除了好评之外,还有其他截然不同的观点,比如说他“有失臣节、桀骜不驯、骄纵不法”的。
按理说薛逊一个死人不用在意别人的评价,可他现在这种情况,“妾身不明”,还不知道前路是什么,怎么能不逮着一个破绽仔细追寻。
首先,这座怪异的大屋子,墙上有“为国守史”四个字,证明这是档案馆,推测这是档案馆里单放史书的地方。
然后是“薛逊”二字,将近半个世纪过去了,薛逊依然记得自己最初的名字,他不叫薛逊,可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书籍用的是他“应该”是的名字命名,这是不是说明他用别人的身体演绎历史,并作为“古人历史参考”。
为什么把红楼的世界定位为古人,之说这怪异的屋子,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神鬼手段,就不难看出此时科技之强大。
最后,是列传二字,从薛逊贫乏的历史知识里回忆,列传之上,还有世家和本纪,也就是说薛逊的表现并不是最优秀的。他要怎样才能看清这间屋子里的迷雾,要如何才能得到答案,要何时才能有人宣布为此事负责。是不是等他把这个游戏打到通关,才能明白。
薛逊大胆做出了一个假设,也许等他第二次进入这间屋子的时候,他就能验证自己的猜想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为什么自己这一生居然算不上成功的原因,薛逊把自己上辈子、上上辈子还记得的所有机智都用上了,为什么还只得了一个记入史书的最低评价——列传。
最后,在评价的最后,他找到了一断小字,对薛蟠的评价是“有祖风,事亲至孝,非常称职,循环省览,有足可矜”,而对他的孙子薛景晖的评价却是“薛浩光镇江西,人吏为立生祠,及去,其孙景晖为布政使,颇贪暴,为人所恶,乃毁浩光之祠。”
也就是说薛蟠是个好的,子承父业,光宗耀祖,可他的儿子,薛逊的孙子却是个败家子,德不配位。当初为薛逊立生祠供奉的百姓官员都因为这个不孝孙子而毁去薛逊生祠。这就是薛逊只在《列传》上的原因吗?——子孙不肖,后继无人。
还有,薛逊的传记里,关于薛王氏的记载只有“薛公妻王氏,都统县尉太伯之孙”几个字,薛逊的一生是传奇的“神奇图书”,可作为他妻子这样的重要角色,却只有一个姓氏。后期薛王氏渐渐走出家门,对民间慈善事业有颇多贡献,这样的人居然不能写进列传吗?是哪里出了问题,薛逊不断自我反省。
再有,薛家出名的不止他一个,其他人呢?为什么没有他们的传记,旁人不说,薛越怎么没有,作为航海事业的开创先锋,史书无路如何都该有他的记载。还有从奴仆到皇贵妃的薛氏,一代传奇;还有天生属于战场的铁兴霸,一代战神;还要金兽、还有银霜,还有祁红……他们呢?
薛逊发疯一样仔仔细细再翻了一三本书,仕途找到答案。可惜,努力未果。
薛逊瞪大眼睛,苦思冥想,坚持不让自己睡过去,他要找到这个答案。
人无法与未知对抗,薛逊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他努力发出哭叫声的时候。一个沙哑的女声道:“立本,我终于为严家诞下香火了,他是你的弟弟,我对得起你爹了,他该瞑目了。”
“是,娘,孩儿知道。”一个尖细的男声回应道:“现在局势不稳,这个孩子不是我的弟弟,是我的儿子,日后他只是我的儿子。”
女人好似抓着男人的手叮嘱了什么,太小声,作为婴儿听不懂。最后,那个沙哑的女声颤抖道:“这是你的儿子,他爷爷为他取名立德,太上有立德……”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儿子——严立德!”男人高举起这个婴儿高声宣布。
严立德有了新名字,刚出身就被降了辈分,感觉这又是一个腥风血雨的时代,比上辈子更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