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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在为死人的家里设道场做法事这方面,还是有很多经验的。一个人去世后,何时为亡人开灵最佳,何时为他起经最好,亡人遗体应该停放香堂屋内,还是停在香堂屋外,他都有自己的经验。
所以,只要他说苏老六家的香堂屋里面停放两具遗体,那是犯禁忌的事儿,可丝毫没有乱讲。
苏老六听了我爷爷的话,眼神在他身上游离一番后,嘴角抽动了下说,老人家,看你可能是外乡人,我就告诉你实情。实不相瞒,我今天到现在为止已经请了两趟道士先生了,但他们来我家看了情况后,都不接这场法事。
说这话之时,苏老六的眼中竟然好像有点点泪光闪烁,他眼神飘忽,赶忙稍稍仰头,看向斜上方。
我想他这样的举动,是不想在我们俩个陌生人前流眼泪吧。
他叹了口气,有点自责地说,他苏老六在清河村纵横二十几年,没成想到自己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儿说没就没了。
让他悲恸的不仅仅是女儿同时双亡,还有他想找几个道士先生好好超度她们,却半天找不到能接这场法事的人。
爷爷安慰他说,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他苏老六能做的,确实只能是好好安葬她们了,然她们安然地离开人世。
虽然村口那里的老头说苏老六这个人霸道,但此刻他也是满目疮痍,伤心欲绝之态。也许这就是再强悍霸道之人,若真性情,亲人离世给他们带来的打击都很重。跟何况,苏老六是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女儿,任谁也痛不欲生。
爷爷向他了解前后两趟请来的道士先生,既然不接这场法事,为何却又悬挂起了白番。
苏老六说,昨晚连夜请来了村里的几个道士先生,他们本来都布置好了道场,连那白番都已经挂起来,可就在准备开灵的时候,有一个先生突然发了疯。他一阵胡言乱语之后,脸色发青,口吐白沫倒地不起,而且发疯的那个先生,是几个道士先生中最为出名的一个。
其他几个稍微年轻的先生见状,说那老先生是中了邪,也就不敢接着为他们家做法事,直接撤了道场走人,而那白番他们并没有撤走。
我爷爷听得很入神,见苏老六说完第一批先生的情况后,他若有所思地问第二批先生来,又是什么情况。提起他找的第二批先生,苏老六不禁表情木然,显得有些无奈地说,第二批先生来他们家,仅仅在香堂屋中看了一眼,很干脆地说这场法事他们不敢接。
说道这里,苏老六拍着脑门很无助地表示,他真的是没有办法了。这个世道,真正的道士先生没有几个。好多道士先生都是学的舀舀艺,顶多半碗水的本事,完全就没吃到师傅的口水。期初他还不想随意请先生。
现在倒好,不管有无真本事,人家直接就不接这场法事。苏老六说的舀舀艺和半碗水,是我们黔北部分地区的一些土语,意思是说,好多道士先生本事不够,活儿没学到家。
我爷爷听完苏老六的诉苦之后,叹了口气说,人嘛本就是趋利避害的。同时谈到他刚才说的遗体停放犯了禁忌,问苏老六信不信他的话。
苏老六见爷爷这么说,脸上的倦意舒展开来。他两眼放光地说,老人家,刚才听你说的那些话,我虽然不懂得道士先生那一套,但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哪家香堂屋里要同时停放两具遗体,也会感觉怪怪的。
爷爷想了想说,他本就是个道士先生,虽然不能为这两孩子开灵做斋,但晚上倒是可以帮忙先给两个可怜孩子安灵。
安灵后,苏老六在今晚夜里十二点之后,把遗体移到院坝里面来,不然就有点麻烦。
苏老六听闻此番言语,满面的愁容稍有舒展,他慌忙握紧我爷爷手说,老先生,刚开始就隐隐感觉你是道中之人,没想到你果真是啊!
说着这话,他忽又表现出了几分困惑。虽然他还没开口,但爷爷自然是能看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的,便问他是不是在想为何要把两个孩子的遗体停在外面?
苏老六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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