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2:阿尔斐杰洛 8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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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容,以至于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贵妇人的桌子在阿尔斐杰洛身后,仅隔几步之遥,比他的位置更靠近角落。卢奎莎只需正视就可以看见她,而阿尔斐杰洛却必须回头。在卢奎莎的示意下,他谨慎地偏过头,朝那名打扮奢华的妇人张望了一下。此时他惊讶地发现,在失意心情的笼罩下,自己之前竟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酒馆里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那个女人放弃了富有的第一任丈夫,选择和仆人私通,逃跑。两个人坚贞不渝地发誓要永远在一起。当时说得可好听了,什么超越身份阶级的旷世奇恋,信誓旦旦地说要彼此相爱一辈子。可是那份拼上名誉的爱情连一年都坚持不到就结束了。她坐在这儿借酒消愁的时候,她的第二任丈夫没准正趴在某个妓|女的身上享受呢。她只能整天派人去抓那个在外四处玩女人的丈夫,自己则望眼欲穿地泡在破烂的酒馆等候她那薄情的爱人回家。很讽刺吧?”
阿尔斐杰洛怔怔地看着她。
像是为了要解答他心里的疑问似的,卢奎莎温顺地说,“你也许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得那样清楚。这个嘛,毕竟佛罗伦萨是我的故乡,我在外漂泊的时候总是会每隔几年回来看一眼的。有时候还会在这里做些小生意什么的,混口饭吃。”
她是在劝我彻底放下朱利亚诺吗?阿尔斐杰洛并不确定。他的确很想问她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但显然此刻他对另一个问题的好奇心凌驾于这个之上。
“那吉安呢?他又有怎样的故事?”
“你问我这个?”
“你和他……难道不是那种关系?”
卢奎莎露出似笑非笑、不肯定也不否认的表情。她并不是没有想到阿尔斐杰洛会这样问。
“你既然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吧。”她再次开始叙述,“你知道皮亚斯特王朝的梅什科二世吗?一个眼高手低的国王。他干涉他国内政的举动为他树立了很多敌人。匈牙利人、丹麦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和他两个流亡在外的兄弟都来找他麻烦。外敌入侵,国王备战,吉安应征入伍。吉安的父亲对他寄予了厚望,主动送他参军。可是敌人的强大让梅什科二世吃了败仗。许多死去的将士包括吉安都被追谥为牺牲的英烈。虽然抚恤金什么的完全是痴心妄想,但是子嗣为国捐躯,对父亲来说也算是享受到无上的荣光了。而实际上呢,吉安并没有死,他被敌人俘虏,遭到流放。流放地在海的对岸。在斯堪的纳维亚那个寒冷而粮食稀缺的鬼地方,根本不可能捱过半年。他拼命逃出流放地,花了三年时间回到故国,一路困难重重,艰险无比。虽然活着返回家乡,但当人们找到他的父亲向他告知儿子被流放尚在人世的消息时,那个满脸冷漠表情的老人只说了一句‘哦’,就没别的表示了。他死去,父亲会永远追念他,但追念的伤痛会随着时间而流失。久而久之,他在大家的心目中就是个带着荣耀过世多年的死人。哪怕他生前不那么完美,在人们心中他也成了完美的人了。因此他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家人对他所有美好的印象。他们无法接受他没死的事实。因为对他父亲来说,他活着不如死了好。”
“所以……他也在一怒之下杀光了他的家人?”阿尔斐杰洛听完以后,深受震撼,连忙问道。
“这倒没有。”卢奎莎边笑边摇头,“他用离去的背影回应让他失望的那个家。他带着已死的心,二话不说地远走天涯去了。我就是在他四处流浪的时候认识他的。”她的声音渐渐变得甜蜜,“当时,我自己也在四处流浪。我会走上成为龙术士的这条路,全是因为他。当你想要与一个近乎永生的人相守,你就必须把自己也变成那个状态。我与吉安相识的时候,他已经是个130多岁的龙术士了。但他依然是个沉默寡言、不愿让人亲近的男人。我花费了不少时间才让他接纳我。我对于在他最难熬的那段岁月不是我陪在他身边感到惋惜。我时常感叹,如果自己早生一个多世纪就好了。不过有句老话总不会错,时间是抚平一切伤痛的良药。曾经以为绝对不会磨灭和忘记的痛苦,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不见了。”
阿尔斐杰洛不知为何,在听完卢奎莎陈述吉安的往事之后,微微地抿唇笑了。受到心境的影响,他的笑容苦涩依旧,但他的情绪已经趋于缓和。之所以会这样,也许是在吉安与卢奎莎的身上闻到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气息吧。
阿尔斐杰洛的唇角微微抽搐着,眼里思绪满溢。卢奎莎凝视着他神情复杂的面庞好一会儿,终于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们和解吗?”她弯起一个虔诚的笑,“冰释前嫌怎么样?”
卢奎莎十分自然地向阿尔斐杰洛投递出想与之缓和关系的信号。看着这个不久后或许会成为自己同伴的女人,阿尔斐杰洛点了点头。有些女人的魅力会像一个漩涡吸走男人所有的理智。卢奎莎或许就是一个能让男人迷恋到抓狂的女人。她浑身上下散发着致命的气息,即使是阿尔斐杰洛也无法不被她吸引。
“我也算是使劲浑身解数了。”卢奎莎说,“这样还无法打动你的话,我也认命了。但这事没那么容易结束。说起来,吉安曾在跟你的交谈中,说出了许多龙族的机密。我们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而你仍然不愿意跟我们走的话,事情可就难办了呢。如果你对外人透露……”
“如果我那样做了,你们怎么办?把我杀了?”
“必要的时候我们会哦。毕竟没办法让你强制忘记些什么嘛。”卢奎莎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睛。
“随便吧,”阿尔斐杰洛任天由命地说着,“你们真要杀我,我也没法反抗。”
“不,关键在你怎么选择。”卢奎莎从随身的小提包里取出一张纸条,放在了桌面上。明显是事先准备好的。
敛容凝视的阿尔斐杰洛紫色的眸子放出热烈的光,紧紧地盯着神色坦然的卢奎莎的眼睛。
“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作最后的考虑。你留在这里多一天,危险也就多一分。”她说,“如果你愿意接受宿命到卡塔特山脉去的话,就到这上面写着的地方来找我们。如果你不愿意,就把它扔了。假如明天子夜之前还不能见到你,那么等天一亮,我或者吉安就不会再对你客气了。无论你往哪儿逃,我们都能找到你。”
阿尔斐杰洛的眼神在纸条和她之间来回游移。
“你自己选择吧。很高兴再次与你碰面。”
卢奎莎起身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用甜美的微笑俯视着阿尔斐杰洛,然后转过身子,以大小姐般高贵而优雅的姿态离开了乱哄哄的酒馆。在门口等待着某人的红头发女人,果然就如阿尔斐杰洛所猜测的那样紧跟着卢奎莎一同消失于他的视野。她们一前一后的离去,让档次不高的这家小酒馆瞬间失色不少。
阿尔斐杰洛注视着已经看不到卢奎莎身影的门口好一会儿。她留给自己的明明是有些胁迫味道的话语,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仿佛自躲避追杀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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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阿尔斐杰洛去了一个地方。可以说是故地重游,因为他来到的地方是他在耳提时代居住的贫民窟的旧房子。
早已更换了不知多少任新屋主的老旧的屋子外,是他很熟悉的终日被臭味所笼罩的羊肠小道。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以高犯罪率及高死亡率著称的这片贫民区似乎没有多少变化,依旧有着最差的住房条件和最不卫生的环境。他才来没多久,就远远地看见拐角处有三两个贼眉鼠眼的壮汉在敲诈一个浑身哆嗦的倒霉蛋。他没有搭理,随意地在附近转了转,然后登上了小时候经常爬上去玩的、至少遍布着五处下雨天渗水的漏洞的房顶。他把兜帽放下,任凭夏日急促而不失凉意的晚风肆虐他红金色的发丝。在星星密布的无垠的夜空下,他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母亲是个妓|女。像大多数拜金的妓|女一样,这个自认幸运的女人以为傍上了能够改善她今后生活的大款,殊不知最终还是难逃被抛弃的命运。
父亲是个商人。像大部分虚伪的商人那样,他一面瞒着家中妻室一面在外头包养妓|女作为情妇。妓|女的避孕措施自然是做得相当好的,可最终还是意外地怀孕了。他便认为是那个女人想以腹中胎儿作为要挟,以谋求经济上的好处。就这样,阿尔斐杰洛的生父抛下了阿尔斐杰洛的生母。
当肚子大到再也瞒不下去的时候,坚信堕胎会下地狱的母亲在妓院老板娘赶她离开之前,自己先一步搬去了贫民窟。伴随着恶劣的环境诞生的男孩,差一点害得母亲难产,性命不保。
母亲,记忆中的母亲,这个咽下所有悲伤、独立将他抚养至十岁的女人,她永远都在咳嗽,咳血。他帮不了她,看着她在病榻上离死越来越近。当他看见母亲从早晨起便咳个不停直到晚上、连他睡觉都会被吵醒的时候,他感到浮躁。当他看见母亲用手抹掉嘴角的血对他摇着头、露出孱弱的微笑说不碍事的时候,他更烦躁。甚至让他以为,她会有现在的不幸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没有怀上他,也许父亲还能宠爱她更久一点。但使她怀孕、使他失去父爱,归根结底还是那个男人的错。至少母亲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他应该好好回报她。
从照顾病床上的母亲,到平时最基本的衣食起居、繁忙家务,再到街坊邻里欺负他们母子时出面抗争,所有的事都由小小的阿尔斐杰洛一人包办。凶恶的生存环境,磨砺他成为一个早熟老成的孩子。
可时间久了,难免心生怨愤。面对病体沉疴、行将不起、不能为自己分忧的母亲,他感到怨恨。凭什么别人家的孩子有饱饭吃,有玩具玩,有干净的衣服穿,有人疼。凭什么自己要那么辛苦。
久而久之,他认为或许我杀了她或者扔下她自己走也无所谓,这样极端的想法产生了。但那终究只是在坚持的过程中内心的挣扎和纠结最强烈的表现。他依然在死命坚持,并希望能出现些什么事改变现状。
事情果然如他期盼的那样发生了。改变现状的是母亲的死,以及临终前母亲说出的惊天大秘密。
这个始终将阿尔斐杰洛生父之名藏于心中的女人,在肺病久久不愈死去之前,向儿子说出了一个姓氏:孔蒂。
母亲去世,他虽难过,但内心却又有一丝窃喜。她终于死了。而只有她的死,他才能迎来不一样的生活。改变命运的机会来了。因为据他所知,那个姓孔蒂的男人,是个家财万贯的富商。
他曾经无数次告诫自己,他的父亲是世上最可恶的混蛋。他恨他,恨那个从他出生后就没管过他一天的男人。母子二人所有的不幸都是他造成的。他一直这样告诫自己。尽管如此,当母亲嗫嚅地说出那个姓氏时,他的心还是飞了起来。他草草地埋葬了母亲,急不可待地向街上的人打听孔蒂宅的地址,抱着微弱的希望期盼那个男人能够收留他。
最终,他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自己的父亲。那是个温文尔雅、有着暖阳般笑容的男人。他疑惑了。这样一个儒雅而又充满绅士气息的男人,怎么会干出背叛发妻、遗弃亲子的混账事来呢?
对于他的到来,父亲虽然惊讶,但依旧命令下人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他,并向他承诺,要担负起自己一直没能履行的为人父的责任。他在父亲的府上,第一次睡到了保暖舒适的羽绒床,吃到了香喷喷的蛋糕。他还见到了父亲的妻子,和他们共同生下的儿子。夫人和少年都用对待虫子般的眼神看着他,他却在他们面前狼吞虎咽,开心地享用父亲给他准备的丰盛美食。
这份愉快维持了整整一日。当晚,在喝下温柔的女仆送过来的热牛奶后,他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身下舒服的羽绒床不见了,微笑着服侍他的和蔼的仆人们不见了,在内疚和自责心的驱使下扬言要永远爱护他的父亲不见了,嫉恨地仇视着他的夫人和少年不见了,所有的美好统统不见了。代替那短暂的幸福幻象的,是茅草搭建的床和屋,凶狠的拳脚打骂,以及抽在身子上的皮鞭。
十岁的阿尔斐杰洛失去了母亲,也可以说,失去了他的父亲。
十岁到十五岁,完全是在地狱度过。父亲给他下了药,将他卖给了人贩子。
在那不堪回首的五年时间里,阿尔斐杰洛成了一个不修边幅、浑身闻起来散发着粪便气味的恶心的邋遢鬼。
人贩子看出他是个没多大贩卖价值、唯独有一身好力气的小家伙,便留下他,让他干苦力。他白天运货,晚上劈柴,每天只能吃上一顿饭,睡眠不足三小时。他想要逃。可每次都被抓回去,然后被打得更惨。
十四岁那年,他曾失手击毙了人贩子的一个手下——用火。那是他超能力的第一次展现。
可是他依旧没能靠这个彻底扭转被奴役的悲运。阿尔斐杰洛当时的能力处于时灵时不灵的状态,极其不稳定。如今回想起来,一直到与萨尔瓦托莱相遇的那一天往后数,他神奇的能力才逐渐趋于稳定并最终百灵百验的。
能得到萨尔瓦托莱的赏识,纯属偶然。刚刚结束一项生意、大赚了一笔的萨尔瓦托莱,那日和达里奥在市场闲逛,想低价买几个奴隶回去,为自己的纺织工厂添加人手。
命运的邂逅上演了。那时的阿尔斐杰洛,正因为犯了一个很微小的错误而遭到人贩子手下的毒打。他不甘心地朝那男人肚子回敬了一拳。双方扭打起来,被其他人拉开。在人贩子的吆喝和众人的一顿猛揍下,他吐着血俯卧在地上,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两个男人架起他的胳膊,让人贩子得以像平常那般轻松地拿出皮鞭朝他伤痕累累的身子招呼过去。一鞭,一鞭,又一鞭。无论被抽打的身体有多痛,他的目光始终不屈,恶狠狠地蔑视着那些只敢仗着人数优势对自己施暴的人。而人贩子的鞭子则由于他不驯的眼神更加猖獗,愈发施力。这一幕,正巧被萨尔瓦托莱撞见。
“停止暴行。我出十个索里达金币。这个少年我要了。”萨尔瓦托莱当时说出的话时至今日都冲击着阿尔斐杰洛的大脑。
“这家伙连一个铜板都不值。为什么要为一个吃|屎的奴隶付那么多钱?”对于自己欺压轻视了整整五年的奴隶居然被他人如此高看的现状,尽管能赚到不少的钱,可人贩子依然感到很不解。
“吃|屎的奴隶?”萨尔瓦托莱摇摇头,嗤鼻而笑,“你的头发虽然不长,但你的见识却跟女人差不多。”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他指着半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眼珠子却一动不动地瞪着自己的阿尔斐杰洛,朗声道,“即使是最下贱的人都有可能平步青云。你没发现他眼中燃烧着一股谁都无法抵挡的炽热的火苗吗?没眼光的人当然不懂如何点燃它。”
萨瓦尔托莱不想再和见识鄙陋的家伙啰嗦。他干脆地从达里奥手上接过金子,递给人贩子,完成了这笔交易。阿尔斐杰洛的命运,就此改变。
真正的姓名,实在不愿意想起。他放弃沿用父亲的姓氏,始终冠以母姓称呼自己。十五岁的阿尔斐杰洛·罗西,跟着萨尔瓦托莱走进了红枫叶剧院。从那天起,他终于实现了儿时渺小的梦想。他能吃饱饭,能穿干净的衣物,能每年生日收到玩具礼物,能享受到某人的疼爱。
尽管心里很清楚,自己被类似于黑社会一般的地下犯罪组织的头目所秘密包养,是一件传出去极不光彩的事。一个原因是他天生丽质,容姿俊美,拥有一张深受父母遗传的、刚柔并济的标致脸庞。这样容貌的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包养,总能引起他人的浮想联翩。另一方面,阿尔斐杰洛有着在常人看来非常了不起的特异功能,他应该知道萨尔瓦托莱只是纯粹地看中他单打独斗的战斗力能为组织除掉威胁者罢了。可是对一无所有的阿尔斐杰洛来说,留在萨尔瓦托莱身边为他所用,无疑是为将来能出人头地做打算。于是他不顾别人的冷嘲热讽,自愿胜任起达里奥口中的所谓的宠物狗一职,年复一年地为养父效犬马之劳,毫无怨言。
由于是大名鼎鼎的「铁皇冠」的一把手萨尔瓦托莱亲自送他来到剧院,人们没理由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巴结他、故意亲近他的人可谓是不少。而那些不愿与黑帮同流合污的、不信邪的人们,就不是这个态度了。或冷眼旁观,或故意刁难。为排挤他,无所不用其极。阿尔斐杰洛甘之若饴地承受着这一切。心想,等有朝一日飞上枝头,他就能让所有人闭嘴。
除了一个人。铃铛响剧团的化妆师朱利亚诺是唯一愿意与他以正常方式相处的人。阿尔斐杰洛渐渐和年长自己四岁的朱利亚诺走到一起。也许最初吸引他的,就是朱利亚诺的这份宝贵的真实吧。
对了,还有性格豪爽的伊凡。这个在残酷的战场中生还的退伍老兵一直在阿尔斐杰洛的纠缠下,义务担任起辅导他剑术的职责。伊凡对自己也是很好的。尽管如此,阿尔斐杰洛却没有和伊凡分享自己的秘密。他有着注定不会被普通人理解的超能力,这个秘密,在红枫叶剧院只有朱利亚诺知道。
即使已经能够随心所欲地操控火焰作为武器,阿尔斐杰洛还是没有重回孔蒂宅向那个卖他到人贩子手里的男人寻仇。因为阿尔斐杰洛告诉自己:那个男人虽然从没养育过自己的儿子,可我却不能杀死自己的父亲。
但终究,他至少还是杀死了一个父亲。
无数的记忆碎块在脑中浮出,撞击,沉淀。阿尔斐杰洛在屋顶坐了整整一夜,目视太阳从东方升起。
时间的向前推进,意味着必须作出选择的时刻已经越来越近。留与不留,在今天子夜前,他必须做出决断。
阿尔斐杰洛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拒绝卢奎莎和吉安的邀请,那他就不再有第二次崭露头角的机会。他从十五岁加盟红枫叶剧院争做剧团主演以来,或者说从十岁离开贫民窟投奔生父之后遭受的一切磨难,都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他从吉安、卢奎莎那里知道,龙术士活得比普通人久得多。朱利亚诺在他的生命轨迹中,只占用了七年的时间。七年,普通人的一生经历不了几次,但对龙术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七年的朱利亚诺抵不上永久的光阴,一个爱人和一生的事业相比,根本不算什么。阿尔斐杰洛就是这样计算的。
在过去的两天里,他完全丧失了生活的动力。这对他来说是很可怕的一件事。那个一直积极向上的阿尔斐杰洛,为追求更高的社会地位而付出努力的日子,好像离他已经很遥远了。
心里的天平已经趋向于答应。他在内心深处是期盼吉安或卢奎莎找到他的。至少还有一个地方是需要他的,是可以让他大放异彩的。那么,就要跟他们走。吉安和卢奎莎,都是因为当上了龙术士,而从籍籍无名的、被命运玩弄的蝼蚁成为寿命和力量皆远高于常人的能人。他相信,他也可以。
当然,卢奎莎没有把真正的目的说出来,阿尔斐杰洛非常清楚这一点。她和吉安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他带到龙族居住地的决心,证明这其中一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存在,而并非单纯地惊艳于他的天赋。不过就目前而言,阿尔斐杰洛暂时不想追究那些事。
他站了起来,在黎明的阳光下。柔美的淡金色光照进他一夜不眠而略微充血的眼睛,照得他好疼,但他忍住不把眼睛闭上。他要看完佛罗伦萨的日出。也许这样的日子,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