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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住他的血色蛇信已被人从中斩断,半截蛇信好像蔫掉的蚯蚓,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不远处,一个头戴米色棒球帽、身背藏青色双肩包的姑娘斜斜倚在夜风中。说来也巧,坐地铁的时候我还碰到过她,这时也不单看到她的背影。她上身穿一件白T恤,下身穿一条紧身牛仔裤,显出又细又长的两条腿。
那把古旧唐刀仍旧斜斜插在她身后的皮革刀鞘中,只是不见上面缓缓游动的白色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雪白的貂鼠蹲坐在她纤细的肩头。棒球帽下,她的肤色很白,不是苍白,而是一种玉石质感、纤尘不染的冷白,这丝清冷也同样出现在她的眉眼、鼻端和她的下巴上。
她的一对眸子也隐藏着这丝清冷,但在清冷更深处,仿佛有一股柔情闪动。这是矛盾的地方,可矛盾往往更吸引人。我天生文弱,此刻竟也忘了战栗,忘了惶恐。她的美仿佛有一种天外之力,如一股清流直入我的腑脏,令我窒息。
相由心生,看她清清冷冷,说出来的话也一定温凉如玉。我的喉头滚了滚,心底突然冒出来这么几句话——“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我和她静静站着,却好像立在一座空旷的庭院中,一轮明月高悬于顶,清冷的光辉静静播散,她就沐浴在这样的光辉中,好像那幅《维纳斯诞生》里的维纳斯,既遥远陌生又那么亲近,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拢在怀中。
我无端端落入这样的臆想中,一旁痛失蛇信的大蛇痛定思痛,突然愤恨地厉声嘶吼,硕大的蛇头好像一枚重逾千吨的炮弹,猛地砸向她和黄炳坤。漫天黑影骤然压下,蛇头攻势如此迅猛,她却也不惊慌,缓缓抽出身后唐刀,口中念念有词。
“一字刀。”她说。
话音未落,我尚未看到她有任何动作,白芒倏地一闪,半空中的蛇头突然硬生生停住,在片刻诡秘的寂静后,蛇头忽从当中裂开两半,切面平整,好像用刀剖开的西瓜。创处冰凉的蛇血尚未喷涌,忽然凝成了一层暗红的血痂——想到先前那位大汉的遭遇,这大蛇属性阴寒,冻住自己的血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我的目光重又落在那个陌生的姑娘身上,这大蛇铜皮铁骨,又有寒冰护体,先前大汉奋力一击,不过砍出一条浅浅的白印,她好像只挥了一刀,轻描淡写的一刀,这、这究竟是何等神力?!
大蛇的残躯轰然坠落,直震得大地一阵晃动,黄炳坤好像如梦方醒,猛地回过神,慌慌张张爬起来,冲到那个陌生的姑娘面前,不住躬身叩首,连连称谢。
“陆姑娘,”他满脸堆笑,“还是多谢!多谢你!”
这位陆姑娘不去看他,看了眼不远处的林幽。自大蛇暴毙,轰然陨落,林幽好像没了精神,放开芸儿,一屁股跌坐在地。不知为何,陆姑娘的目光忽然又落到我身上。我暗自惊疑,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知何时,她肩头那只雪白貂鼠已攀住我的手肘,正凝神打量着我手中的玻璃球。它似乎对球中的怪壁虎颇感兴趣,伸出爪子,轻轻碰了几下。
怪壁虎则如逢大敌,缩到角落里,不住低声怒吼,只是这吼声太过轻微,与其说发怒,倒不如说佯装凶恶。我暗感不妙,正想把玻璃球换到另一只手里藏起来,不想,这只雪白貂鼠已夺过玻璃球,一溜烟儿跑了回去,重又攀回陆姑娘肩上。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它将玻璃球捧在身前,两只爪子微一用力,球面登时破碎,一条条裂痕盘缠布满整个球体,里面的怪壁虎突然不规律地颤抖起来,它在害怕!
“别!千万别!”我亟待上前阻止。
黄炳坤忽然伸手拦住我,他望了眼陆姑娘,笑了笑,说:“既然陆姑娘的宝贝宠物喜欢,你就让给它吧!”
“不、不让!”我紧了紧拳头,瘦胸膛里忽然迸发出一股勇气,声音大了些,“你闪开!”
那只雪白貂鼠正蛮力抓着怪壁虎行将递进嘴里,怪壁虎犹在奋力挣扎,奈何它眼中青光直冒却全无用处。
“诶,兄弟,区区一条小虫,你就让……”
“我让你妈!”我挥动右拳正要打在黄炳坤脸上,怎知右腕猛地一紧,一只巨大赤红的手掌蛮力攫住我的手腕,我惊地一回头,见手腕被一个巨汉握住——正是先前被蛇尾击落的那一个,此刻恢复意识,正好听从黄炳坤摆布。
巨汉手腕一翻,我一吃痛,身子一拧“噗通”跪在地上,正对着黄炳坤。黄炳坤抬起右脚在我的肩上擦了擦,鞋底拍了拍我的脸,说:“喏!好脾气!”顿了顿,两只手用力掰正我的脸,让我对着陆姑娘肩上的雪白貂鼠,“你看啊!”
貂鼠此时已将怪壁虎囫囵塞进口中,好像生吞下一个青水皮囊,“噗通”咬碎,嘴边溅出一星半点的青色溶液。
“好脾气,你看啊!”黄炳坤见状,深感得意,蛮力扭了扭我的头,一阵狞笑。
我的脑中募地一片空白,怔了片刻,忽然感到一股出离的愤怒,一腔怒火好像千万匹脱缰的野马,似要烧穿我的胸膛,要烧毁这方圆百里,要把这卑微的世间都焚烧殆尽。
“我操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