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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座后,小笛表明来意。
闻言,阿彪笑而不应,饮酒之余,视线却牢牢落定在天翊身上。
天翊笑了笑,感叹道:“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
“啊?”
听得天翊这话,小笛倏地便是站起身来。
他愣愣地看着天翊,满眼惊诧。
“先生,你认识我家先生?”
小笛颤巍巍地说道,整个人显得失措不已。
天翊道:“我不认识他,我只是听说过他。你家先生,可是叫卧月?”
小笛连连点头,若有些焦急道:“这位先生,我家先生现在何处?”
闻言,天翊缄默了下来。
他展了展目,看向不远处的那一座墓冢。
见状,小笛顺势而视。
当见得那一墓冢后,小笛整个人突地一颤。
他圆睁着两目,满眼不敢置信。
“卧月先生...”
下一刻,小笛的眼中,有悲伤涌动,继而绽出朵朵泪花。
天翊道:“小兄弟,那墓冢不是你家先生的。”
“不是我家先生的?”
突听得这话,小笛恍地一怔。
他敛了敛眼中悲切,若有些难为情地看了看天翊与阿彪。
迟定片刻,小笛道:“两位先生,你们知道我家先生他人在何处吗?”
阿彪笑了笑,只是他这笑,笑地有些悲戚。
天翊道:“小兄弟,你家先生身在逍遥处,而我们,在逍遥之外。”
小笛一愣,神色显得茫然,他听不懂天翊之言。
即便如此,小笛还是开口道:“可你刚刚却能吟诵先生所作的词谣。”
天翊道:“只是一阙词谣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闻言,小笛满脸失望,没再开口。
他无法阻止别人怎样去看待卧月,只是对他而言,那一阙词谣,不仅仅只是一阙词谣,那还代表着,他与卧月朝夕相处的情义。
“两位先生,是小笛冒犯了。”
沉寂半响,小笛对着天翊与阿彪示意了一眼,接着转身欲离。
见状,阿彪喝道:“小笛兄弟。”
小笛一顿,转而看向阿彪。
阿彪道:“之前那一首笛曲可是你所吹奏?”
小笛点了点头,道:“那一首笛曲乃是卧月先生传授于我。”
阿彪道:“那曲子很美。”
小笛淡淡一笑,道:“我家先生喜笛,他的技艺,远超于我。”
阿彪颔了颔首,挥手间,只见有一根长笛落显在手。
下一刻,他自顾地饮了口酒,兴感而叹:“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天翊微微眉沉,接语道:“天幕卷轻霜,月波清霁,烟容明淡,都缘自离恨,故画作远山长。”
闻言,阿彪若有些无奈地笑了。
接着,他放下了提悬在手的花酒,长笛一横。
此时,初夜凉夕,风月无盛,阿彪吹笛作声,画映葱茏,断续声随断续风,响遏行云横碧落,清和冷月到幽峡。
笛音轻慢而舒缓,好似脚步之声,由近到远,缥缈而清晰,又如潺潺流水般绵绵不绝,似淳淳溪水般清脆欢快。
一曲笛声终了,阿彪垂缕饮酒,流响出深谷,居高声已远,非是藉悠风。
小笛出神在一旁,整个人都还沉浸在阿彪的笛音中。
他从未想过,在这世上,竟还能有人将笛曲演绎得这般美妙。
正当小笛愣神之际,阿彪开口道:“小笛兄弟,不知我所演奏的笛曲如何?”
小笛怔了怔,道:“很好。”
阿彪道:“较之你家卧月先生呢?”
小笛道:“我家先生演绎的更好。”
闻言,阿彪笑了,笑地意味深藏。
他看了看天翊,转而摆了摆手中长笛。
下一刻,阿彪看向小笛问道:“小笛,你觉得我这长笛如何?”
小笛转目看了看阿彪手中的长笛,一时间,只觉那笛身上传出阵阵清极的寒凉之气。
“先生许是仙修之人,所持之物,自是仙灵非凡。”
沉默半响,小笛这般回应道。
阿彪笑道:“此笛名为蝉鸣笛,它不是什么仙灵之物,就如我也不是什么仙修之人一样。”
“蝉鸣笛?”
小笛愣了愣,他本不该过多关切,因为这些都与他无关。
可奈何的是,他自小便对笛事情有独钟,此时也不免有些好奇。
阿彪道:“一曲通灵管,两三有原声,四五指飞动,曲尽有蝉鸣。”
言罢,阿彪突一挥手,蝉鸣笛顿化作一抹流光飞向小笛。
小笛接过蝉鸣笛,入手的刹那,只觉拿捏着一管通灵之物,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似高涨了许多。
他愣愣地看着阿彪,失措道:“先生,你这是何意?”
阿彪道:“你可知道,适才我所演奏的笛曲,是谁人所留?”
说着,阿彪饶有深意地看了看小笛。
小笛一怔,诧道:“难道是我家先生?”
阿彪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那一曲笛音正是得传于你家先生。”
话至此处,阿彪顿了顿,接着再道:“非但那曲子你家先生所留,这蝉鸣笛亦是一样。你家先生曾嘱托于我,若是有缘得见一个名叫小笛的人,便将这蝉鸣笛交付与他。”
“啊?”
小笛愣住,满脸不可思议。
阿彪笑了笑,道:“现在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吗?”
小笛张了张口,可话到嘴边,便又落得无所以出。
他紧紧握着蝉鸣笛,好似拿捏着这世上最为珍惜之物一般。
天翊缄默在一旁,从始至终,他一句话也没说,即便是阿彪在拿出蝉鸣笛后,他也未有动容。
于他而言,许多事,许多人,早已明了在心,言不言说,也就变得无关紧要了起来。
沉寂了好些时候,小笛感激地看了看阿彪与天翊。
他没有去怀疑阿彪所说,因为在他的心里,只有如卧月那样的人,方才可以授得他人那般美妙的笛曲。
“两位先生,小笛在此拜谢了!”
说着,小笛对着天翊与阿彪躬身一拜。
天翊道:“小笛,你应该拜拜西方。”
闻言,小笛一愣,稍以思量,便也明白了天翊之意。
他是个孤儿,从小便被卧月收养,他曾与卧月在西门之地亲密无间地相伴了很多年。
对于小笛而言,卧月就如他的长辈一般,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
下一刻,小笛转过身去,接着俯跪在地。
“先生,小笛一定会找到你的!”
暗言之余,小笛对着西方俯身三拜。
小笛没有发现,就在其行拜礼之际,那墓冢的一侧,隐隐有微光泛涌。
那微光,来得朦胧,朦胧中,缱着一段过往来昔。
这之后,小笛道别而去。
待得小笛离开后,阿彪凝目到了天翊身上,道:“白大师,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天翊笑了笑,道:“你想我说什么?”
阿彪道:“看来你我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
天翊点了点头。
阿彪道:“你为何不与他言道清楚?”
天翊道:“我不知道。”
阿彪道:“你可知道,这样他会一直追逐下去。”
天翊道:“有追逐,便也意味着还有希望。”
阿彪道:“可那希望,却永远也触及不到。”
天翊道:“那也好过这一世的痛苦中。”
闻言,阿彪不再作声,继而提起那一坛花酒,怅饮个不停。
天翊静默着,转目看了看不远处。
好些时候,他望向阿彪道:“谢谢。”
阿彪一愣,道:“白大师谢我干嘛?”
天翊道:“谢谢你替我偿还了一份情。”
阿彪笑了笑,道:“可这偿还,还远远抵不上卧月于你的情义。”
天翊微点了点头,卧月等十方剑士,为了助他重归登云,最终不幸身陨。
这一份情义,又岂是一件蝉鸣笛所能相抵?
即便,蝉鸣笛乃是重楼至宝,品列神器。
这些,天翊都很清楚,清楚地铭记在心,莫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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