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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方才,我闭眼之时,似乎听到溪水中有人在唱歌,还看到一道幻影似乎在水中舞动——难道这山野之中的万物,真的都有生命吗?”
“那不是生命,那是灵。”
舒阳停下脚步,环望着四周的高山林木,面色温和:“溪石山原,甚或是我们脚下的土地,所有看似没有生命的东西,都有着共同的灵,是高于生命的,超于生死的灵。”
“超越生死?”鸾歌有些不太相信:“那如果水枯石烂呢?”
“灵在。只是它们,会变得很痛苦。”
“所以,灵是永存的吗?”
“也非尽然,”舒阳继续迈动步子,向前行去:“如果它们愿意散灵。”
“散灵?”鸾歌提步跟上,迷惑道。
“灵其实是一种执念,物事于百年之上,则灵性自生,若执念不再,那么灵自然就不复存在。而人与普通草木的岁寿太短,往往不及百年,便殒命而归,因此只有生命而没有灵。但也有例外,若真是执念偏深,不至百年也能生出灵来,只是人往往不自知,只当这不曾散去的灵是人的魂魄——其实不过是一缕执念罢了,脱了生命,也会慢慢变淡。”
“执念么……”
鸾歌顿住脚步喃喃道,想起当初天雷之后,自己在梦中见到的那道身影:“那也是他的执念么?”
舒阳走在前面,并没有注意到鸾歌有些失神的喃喃模样,而是依旧自顾地开口道:
“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体内有着金鸾的气息,却并不能自如的应用,所以才会出现冲动失控的情况——而且你那日施展出的云生结海,真的很蹩脚,一看就是虚有其表的门外汉,白白瞎了我云阳山的名声。”
舒阳后半句带着几分戏弄,可是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等到鸾歌发脾气,不由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将她落下好远。
折身回返,他看着鸾歌的样子,皱了皱眉道:“怎么了?”
“那时我托你去齐国所查看的那两具坟茔,的确是衣冠冢么?”
“是啊。”舒阳想起那件事,虽不知她为何会突然问及,还是点点头道,“不过齐国当初开山建营,那一处已经毁了。”
“哦……”鸾歌应声。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鸾歌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因为站的高,比自己高出一头来的舒阳道:“我记得,好像最初的时候,你并不待见我,为何如今却这般帮我?甚至将云阳的不传之秘授我?”
当初舒阳拒绝与自己订立血盟,甚至当着檀越的面表现出对自己的厌恶,所有种种都历历在目。
她的术法,都是由檀越口述所教,还有那些他亲言赠与的一屋子术法书,再加上伏羲鼎内的自悟而成,否则以舒阳的性子,哪里会让她染指半分云阳秘术?
可是如今,他为什么做出这么大的变化?
当初在楚国,她也只是想要尝试着请他出手相帮,甚至做出了被拒绝的准备,可是舒阳不仅来了,甚至待她到了竭尽所能的地步,而如今,比及先前,他好像作出了更多的让步。
瞧着鸾歌非要一探到底的模样,舒阳无奈地按了按眉心,道:
“也许是因为师父的遗愿。也许,是不想你再惹出麻烦了。”
“哦……”
鸾歌点点头,看来的确是这样了,不管是八角铃铛的阵法反噬,还是那一次天雷的劫难,又或者是这一次一年多的沉睡,自己好像都在麻烦着舒阳,究其根本,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不够聪明,所以处处要人帮自己收拾残局——
这样一个本就叛逆的人,本就排斥这样一种宿命的安排,本就不喜欢被这样的身份捆绑,两次三次的可以因着身份对自己照拂一二,可是之后呢?
后来的路,还是需要自己走啊……
所以他这般教授与她,也是为了尽量避免自身的麻烦吧……
鸾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绽开笑颜,望着舒阳道:“谢谢。”
舒阳不知鸾歌在想着什么,他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来,好似眼前的人随时会消失一般,可是看到眼前那张脸上绽开的笑意,他的心才稍稍安定:“不用。”
鸾歌见此,抿了抿唇,斟酌着开口道:
“再过几日,就是檀越的忌日了……我想去祭奠他……”
一代云阳山主,最终却只能葬身点云雪山,虽与冰雪长埋骨,却始终缺少一个归宿。十年悉心照料,活命再造之恩,于情于理,她都应当尽一份心力。
舒阳没有想到鸾歌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云阳历任山主都祭奉于宗祠之中,而这宗祠,向来只有山主可以进出。但是眼前的人,是师父生前最在意的人,是云阳多年守护以来第一位金鸾苏宿主,甚至比当年的楚元帝还令人惊叹……
略一沉吟,舒阳还是点了点头:“好。”
“那,走吧?”
说着,鸾歌便越过舒阳,率先向前走去,边走边道:“前儿个刚清理了书室,我倒是想好生学些东西,可是昨儿又那么累,可不得趁着今儿个早做完了活计去瞅上两眼,好不容易你愿意指点,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舒阳见她在前面拎着小洒壶悠哉游哉的走着,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这倒是顺杆往上爬了,他跟上去,在后面道:
“你倒是会捡便宜,得陇望蜀贪欲不足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吧?”
“那是!有白白送上门的好处不占着,我又不傻不是?况且这怎么能说是得陇望蜀呢?明明是努力奋进!这年头像我这样积极进取勤奋好学的人可不多了!”某人大言不惭道。
“那你想要学我就必须得教么?”舒阳逗她道。
“嘿!你这人!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鸾歌急了,“明明方才答应好了的!再者说了,你不是怕麻烦嘛,我若是学得好了,自己的事情能自己解决,可不就给你减了不少麻烦么不是?而且你又能得一个宽善容人,为人师表的好名声,怎么看都是你占了便宜。”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舒阳点点头。
“是吧?我就说嘛……”
不远处的柏树之下,一道鹅黄衣衫的女子望着远处越走越远的两个人,狠狠地绞着手中的帕子,连手指被绞地发了白也不自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