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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子!居然敢当众辱骂公主!”
姒锦看也不看她,继续道:“身为一国公主,毫无大家风范,只知借词推脱,不自省其身,今日你铲平了这处石阶,他日也会有绊你的另一处石阶。那时你还要言吾未有错,是石阶之过。岂不令人耻笑,更令人轻看了你?纵然你铲平了天下的石阶,又有何用?今日有人对你俯首帖耳,不过是畏惧你的权势,或为利所驱,真的敬你爱你之人,普天之下难寻一二。”
萧芮露出几分自嘲之色,“说的自然轻巧,我这副模样,谁会真的敬我爱我?”
王兄固然宠她,但他却也护着赵蕊那妖妇。
宫人都怕她奉承她,也不过是因着她的权势,便是在身边伺候的几个婢子,也将她视作混世魔王。他们愈是这样,她愈是想闹腾,最好令宫中人都怕了她,才不敢在背后嚼舌根。
姒锦慨然道:“尝闻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此二人皆为后世所敬;而今亦有伏师生而目盲,然博通前古,其鼓琴之技,更是感通神明,为世人称道。皮囊所惑,不过是片时片刻,听闻那蕊夫人殊美,你观其又是丑是美?”
萧芮答道:“厌之恶之,丑不可言!”
“然,公主较之于她,亦是骄纵狭隘、恇怯不前,你自忖可有半分可取之处?”姒锦的声音低柔下去,徐徐善诱道:“身有所长,以仁存心,以礼存心,方可受人敬仰。孟子曰: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便是这个道理。那蕊夫人起于乡野,你乃一国公主,又何须与个小家子相的小妇争一时长短?”
除了王兄,还是第一次有人与她这样放肆地说话。
她的话虽直,但款款说来,旁征博引,句句在理,倒教她心里并不难受。
那赵蕊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小妇,她心里一直是看不起她的,而自己确然也不该与这她争一时长短。
萧芮心中原本的愤怒,如今早已化成了自愧与折服,赧然道:“夫人说的极是,是本……阿芮不该。不知夫人高姓大名,我在宫中都未见过你?”
姒锦缓步上前蹲在萧芮面前,与她平视,微微笑道:“你叫我阿扶便好,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的扶。”
“阿扶。”萧芮念了一声,又道:“你是王兄新来的夫人吗?”
她衣着华美,这里又是内宫,除了王兄的姬妾,不作他想。
萧芮抬眼看向姒锦身后站着的奉仪姑姑,忽而福灵心至,讶然道:“你莫不是昨日和王兄成婚的姒……嫂嫂!”
姒锦点点头,“不错。”
萧芮眸光一亮,欢喜道:“太好了,如今有嫂嫂这般珠玉在侧,我看那赵蕊还如何嚣张。”
昨日婚宴各国使君和名望皆在,她并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故而未去婚宴,都不知自己嫂嫂是个什么模样。
姒锦看她目光莹然,满是期许,不由笑道:“她的事暂且随它去。今日天朗气清,且勿负了这好时光,我们一同游园赏景岂不更好。”
萧芮颔首应了,令众人退下,只余两个近身的婢子一同跟着。
她虽然不良于行,但平日里精怪的很,苑内那些小径和雅致之处最是了然,两人玩赏尽兴方各自回宫。
姒锦回到交泰殿已是申时。
一入殿,就瞧见萧决倚在软榻之上,手中执着一本《六韬》看得专注。
她缓步上前,行了个礼道:“夫君。”
萧决将手中的书搁在几上,直起身看她。
此时的姒锦面色娇红,鬓发微乱,虽有些狼狈,却愈显灵动俏丽。
他朝她招了招手,温声道:“来。”
姒锦甚是听话,褪去了鞋履,与他同榻而坐。
两人隔着矮几,萧决看着她拢在身前的手指细腻莹白,不过手背却有斑点泥迹,忍不住道:“可玩的尽兴?”
姒锦因着要时时注意他的唇形,不得不将他看着,很快便察觉了他的目光,待发现自己手上的泥迹,慌忙将手往身后藏了藏。
她这小动作,活似一个做错事心虚的小娃,惹得萧决笑出了声。须臾之后,方道:
“先去洗漱罢,一会便该用晚膳了。”
姒锦被看了笑话,心中又羞又躁,哪还理他,也顾不得仪态,应了声逃也似地去了。
奉仪姑姑见状忙跟上,嘴上还忍笑道:“王后慢些,趿履可易绊足。”
等姒锦沐浴完毕,宫人已在殿中摆好了膳食。
她头发还未干,只用一根玉色缎带草草在发尾束了,陪着萧决用膳。
两人静静用罢晚膳,萧决忽然与她道:“宫中乏闷,你难免不适。我已令人安排冬狩,明日带你出去走走。”
姒锦前几年总有大半时间在荆州赖着王览,时常陪他出入营地,练就了一身骑射的本事。萧决的这个提议,让她立刻来了兴趣。
她很狗腿道:“谢谢夫君,劳夫君费心。”
萧决看她双眼都笑成了两湾月牙,心中微动,十分受用地哼了声。
姒锦打蛇上棍,“那可不可以带上我那两个婢子?”
大婚后,秋水和绿腰被留在燕阳殿,既然出游,姒锦自然想带上她们。
萧决不置可否,只说:“你是王后,这些小事不用问过我,你自己拿主意,让奉仪姑姑去办就好。”
姒锦欢喜地应了,唤了奉仪姑姑去燕阳殿传话。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萧决这才去洗漱。
姒锦顺了他那本六韬躺在床上看。
寝殿的火墙已经供暖,暖洋洋的,她窝在被子里看得兴味索然,没一会瞌睡虫就上来了。
将将快要睡去时,却又被殿内的动静给吵醒了。
原是萧决已然洗漱好了,穿着一袭中衣站在内殿,宫人们正奉着酒盅伺候着他饮酒。
姒锦坐起身,看他将酒饮尽,吩咐众人道:“你们都退下罢。”
一众宫人齐声敬喏,鱼贯而出。
整个交泰殿很快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姒锦咳了一声,有些别扭道:“我……我听说你身子不好,以后还是少饮些酒罢。”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嫁了个酒鬼。
萧决走近了些,低笑着与她解释,“那是药酒,我有寒疾,所以每日饮些,活血驱寒。”
他朝她伸出手,“不信,你摸摸。”
姒锦盯着那伸到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掌,脸颊莫名的开始发烫,他这个人怎么如此……如此放浪!
但是他到底已经是她的夫君了,这本就没什么……
她红着脸很快在他的指尖碰了一下,说实话,这蜻蜓点水的一下连温度都没试出来。
可还不待她把手缩回来,萧决已然反手将它抓在了手心里。